第028章 五里灘

吳凌瓏簡直恨不得把院子都給堆上去,傢具褥子,日用品,甚至鍋碗瓢盆,能堆的都堆,下人都快哭了,搞不好中午都沒傢伙做飯了,這麼些東西,一車還拉不下,怎麼也得兩三車。

「找好地方了?」吳凌瓏見楊長帆回來,第一個問道。

「找好了,所里守海的房子。」

「唉……」吳凌瓏長嘆了一口氣,轉眼就到這份上了,兒子還真是急著離開這個家啊,「那房子我知道,不大,你們兩個住要受苦了。」

「總比我家船大吧?」翹兒在旁笑道。

「你們兩個啊。」事到如今,吳凌瓏也沒心思再教育他們活著有多難,只有讓現實敲打他們了,他轉而衝下人道,「鳳海,你跟他們過去幫幫忙。」

「成。」年紀比楊長帆還要一些的廝當即應了,沖楊長帆道,「大少爺,以後有什麼雜事,你只管吩咐我便是。」

「你還是先忙家裡的事。」楊長帆應付一句後,望向母親。

吳凌瓏也望著他。

二人都清楚,這一眼雖不是永別,卻也意味著很多東西。一個當了十八年傻子吃白食的人,就要出去自食其力了,可以是有志氣,更可以是愚蠢,即便是吳凌瓏,也沒覺得兒子能成功。

吳凌瓏撫著兒子的肩膀進行最後的叮囑:「多動腦子,碰到好事往壞了想,碰到壞事往好了想。」

「有道理。」楊長帆了頭,順利的時候多考慮隱患,倒霉的時候多想想希望,老娘的人生哲學永遠是如此的睿智。

吳凌瓏轉而沖翹兒道:「你不一樣,那邊不舒服大可回來,你爹也不會怪你的。」

「嘿嘿。」翹兒縮著脖子樂了起來。

這倆孩子,脾氣還真對上了。

「走吧!」吳凌瓏大臂一揮。

「兒子走了!」楊長帆獻上一個擁抱,湊到母親耳邊道,「不出一年,兒子一定揚眉吐氣。」

「有心就好。」吳凌瓏態度依然悲觀。

就這樣,兩口上了騾車,家丁鳳海在後面跟著跑,顛顛簸簸上了路。

也不知這一天大家是不是都閑的,一路街坊四鄰都出了自家相望問候。

「聽分家啦?」

「去所里,當兵?」

「你家那麼多田,何苦吶!」

這是明著的,還有暗著聊的。

「聽了么,就是昨兒跟龐取義走得太近了,他爹給他逐出家門了。」

「舉人家就是規矩多啊……」

「不過也好,他這麼大歲數,不學無術,就算不傻,也沒什麼用了,還是他弟弟厲害。」

「就是,你看吧,這次去縣裡,童生案首十拿九穩。」

「那以後得叫秀才了。」

「楊舉人家,有得必有失!」

「哪裡的話,都是得,甩了老大這個包袱。」

……

楊長帆坐在車後面,倒也不看他們,只嘟囔道:「這幫人夠閑著的啊。」

「正月的勁兒還沒過呢唄。」翹兒靠在相公肩膀上,開始暢想起後面的生活,「真好,就要有自己的家了。」

「據很。」

「那也是自己的。」

「嚴格,產權不是自己的,只是暫住。」

「呵呵,我爹的船還不是他的呢,只是暫租,每年給縣裡漁課。」

「你爹絕對是水深火熱。」

「不也活過來了?」

「下午忙完,我得去見見他老人家。」

翹兒簡單算了算日子道:「這會兒,他晚上應該就在河口呆著,能見到。」

「那就成了。」

不多時,騾車到了新居。果然如龐夫人所,往外走幾步就是灘涂,開了窗戶就是海,可惜就是一棟孤零零的房子,按照現代尺寸來看十來平米,剛好能放下所有東西,人是沒什麼地方活動了,好在有簡易的爐灶,能生火做飯。

卸下東西,騾車回去拉第二趟,翹兒和下人這便忙活著收拾起來,裡面太臟太舊,得來個大掃除了。楊長帆沒留下幫他們,而是跟著車子回去忙活別的,他還得搜集幾個簡單的工具,完成下午的臟活兒。

等楊長帆再回來已是正午的後半,屋子已經被打掃透徹,東西也塞了進去,雖然跟楊長帆原來所住的東廂房沒法比,但也算是個溫暖的家了。這會兒翹兒已經在生火做飯,忙活半天滿臉髒兮兮的,卻依然樂得開花兒。

「你等著,這就好!」

「不著急。」楊長帆左肩扛著一沓子長竹竿,右手提著不少粗繩,終於可以撂在地上。

「拿這麼些竹竿幹嘛?」

「下午你就知道了。」楊長帆搬來凳子坐在門口,喘幾口氣。就算是他,扛著這麼多竹竿跑兩里路也喘得夠嗆,村子那邊幾乎所有長度合適的杆子他都用上了。

「我幹啥?」翹兒轉頭問道。

「嗯?」

「我也得幹活兒啊。」

「洗衣做飯唄。」

翹兒搖頭道:「不行,我得幫你。」

「都是重活兒,你爹都不讓你做的。」

「唔……」翹兒盯著楊長帆,淚汪汪的大眼睛又要耍詐。

「有了!」楊長帆趕緊側頭不看她,「灘涂,打西邊堤邊上,往東五里,都是你的!」

「啊?什麼意思?」翹兒不解問道。

楊長帆自豪地道:「這片灘涂,我承包了。」

「五里灘?」

「五里。」

「別人不能來?」

「除非我允許。」

「哎呀!」翹兒雙掌一拍,興奮起來,「那這五里灘,每天光拾貝抓蟹就不少收成呢!」

「能有多少?」

「倘若真的只能咱們撿,省著,吃穿是差不多了。」

「成,那你每天干這個就好了。」楊長帆也十分滿意,「就是不太體面。」

「沒事的,就每天溜達一圈么!我一會兒就去拾,晚上咱們就能吃海味了。」

「呵呵,看你手藝了。」

所謂五里灘,嚴格來並非五里沙灘浴場,而是五里灘涂。灘涂即是漲潮時海水淹沒海灘的最高,與落潮後海水所在最低,這中間的位置,各種海域與情況,灘涂大也不一。楊長帆大概估摸著,眼前的灘涂大概七八米上下,算不了,這也算是他臟龐夫人的第一,七八米的灘涂,五里長,這實際上又多了幾畝地,在龐夫人的認知中,這幾畝地完全沒用,但楊長帆實際上是有很多利用方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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