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七章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長安。

「陛下,您就聽老臣一句吧!」

常延齡趴在朱慈烺的面前哭著哀求。

「懷遠侯,你要陛下自棄江山?」

毛奇齡冷笑道。

「陛下,您身旁這些有哪一個不是包藏禍心?他們是為大明嗎?當然不是!他們不過是自己在江南鬥不過楊慶想用您當槍使,他們是被楊慶的釋奴令和準備實行公田法逼得,他們需要一個鬥倒楊慶的武器,您不過就是他們的一桿槍,您這桿槍折了他們大不了拋到一邊!」

常延齡指著他對朱慈烺說道。

「懷遠侯,你不要血口噴人!」

毛奇齡怒道。

常延齡依舊沒搭理他。

緊接著老常將手指向錢謙益。

「至於他們,他們不過是群眷戀高位不肯下的朽木,還在做著往日的舊夢,但他們也隱隱知道,自己不過是在做夢,故此拉著您一起讓自己的夢真實些!

但可惜夢終究是夢!

變不了真!」

他鄙夷地說。

錢謙益的涵養很好,繼續保持著寵辱不驚的泰然。

話說常延齡給了他們一個可以說突然襲擊,誰也沒想到這個明顯和楊慶不是一路的勛貴,居然會直接勸朱慈烺留在長安。原本錢謙益這些人估計,常延齡就算不會真得和他們結成同黨,至少也會推一把皇帝,畢竟南京勛貴被楊慶害得太慘。哪怕常延齡躲過當年那一劫,常家事實上依舊有三分之一的主要成員或死或流放,之後常延齡也一直被楊慶事實上剝奪一切權力,僅僅頂著個錦衣衛同知的頭銜在家養老。

而龍興天子還都,拿下楊慶後他肯定就是錦衣衛都指揮使。

這一點毫無懸念。

然而常延齡卻不惜以這種完全撕破臉的方式阻止朱慈烺……

「至於他!」

常延齡指著李自成。

老李坐在他的專門座椅上,頂著金色眼罩,帶著烏紗翼善冠,穿著紅色四團龍袍,老神在在地抬頭看著屋頂恍如未聞。他這身打扮其實和朱慈烺差不多,後者也是烏紗翼善冠,四團龍袍,只不過是明黃色,兩肩額外加上日月。

皇帝常服沒有顏色限制,就是和李自成一樣穿紅色都行。

「他把陛下賣了一千五百萬!」

常延齡鄙夷地說道。

「至於他!」

然後他又指著大學士王應熊說道。

老王原本是崇禎的總督雲貴川三省軍務,但這個職位被楊慶撤銷,他回家後正好趕上楊慶和張獻忠分割四川,本身就是重慶人的他,在收稅的楊慶和不收稅的張獻忠之間毫不猶豫做出選擇。因為他是崇禎的四川籍舊臣之首,曾經的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所以在求賢若渴的張獻忠那裡很受禮遇。於是這個原本清剿張獻忠的明軍最高官員,又成了張獻忠的良師益友,龍興天子在長安組建自己的小朝廷,張獻忠毫不猶豫地把他派過來湊份子了。

「他身後的張獻忠,不過是想讓您當炮灰而已,他們要的只是您去和楊慶斗,他們根本不關心您會不會獲勝,甚至他們根本不關心您的生死。

他們的確可以給您保證什麼。

但您若死於楊慶之手,他們不會為您做任何事情,他們會繼續和楊慶保持著表面的友好。

然後找下一個炮灰!」

常延齡說道。

「而他們也一樣!」

他指著王應熊身旁的丁魁楚說道。

丁魁楚同樣是奉桂王命令前來贊助龍興天子的小朝廷的,這樣即可以保證後者不會退縮,又可以盡量爭取勝利,如果勝利那麼他們就是這些勢力在朝廷的代言人,組建一個類似的聯合政府。如果朱慈烺失敗,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就算他們被楊慶定罪殺了,桂王這些人也可以推脫乾淨,以前這些人的確是他們的手下,但人家給龍興天子當大臣就跟他們脫離關係了。

「您真以為桂王會在您需要的時候出兵相助嗎?」

常延齡冷笑道。

「陛下,懷遠侯宿有痰疾,當初在南京就曾經突然發狂當街殺人,以至於引起百姓公憤,就連懷遠侯府都被義憤的百姓給燒了,想來此次奔波數千里,這痰疾又犯了瘋病複發!」

水太涼笑著對朱慈烺說道。

其他人一片附和。

「陛下,當日臣記得清楚,懷遠侯恍如被妖邪附身般,眾目睽睽之下把方允升給活活打死了!」

毛奇齡心有餘悸地作證。

朱慈烺看著常延齡。

「既然如此,就先將其抬下去醫治吧!」

他緩緩說道。

「還不快把這個老東西拖出去!」

李自成一招手喝道。

外面的侍衛立刻走進來,架起常延齡向外走去。

「陛下,您醒醒吧!陛下,您去南京只有死路一條!留在這裡則保平安無事……」

常延齡高喊著。

但他的喊聲越來越遠,很快就再也傳不到這間大殿了。

「走,去看看朕的御營!」

朱慈烺站起身,躊躇滿志地說道。

大殿上所有文臣武將立刻一片歌頌之聲,在這歌頌中李自成保持著他那種形象,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閉目養神。不過朱慈烺也沒打擾他,緊接著皇帝陛下就在他的大臣們簇擁中走出去,直到他們全部離開,李自成才睜開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準備站起身,但剛站起一半就重重地坐了回去。

旁邊的張鼐趕緊扶住他。

李自成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什麼事,然後這才深吸一口氣,重新站起來走向外面。

此時龍興天子已經登上馬車。

這輛楊慶進貢的四輪馬車在四匹馬拉下,連同那些隨行大臣的,很快駛出了皇宮,李自成沒跟他們,而是返回自己的秦王府。當然,龍興天子和他的大臣們也不關心他,誰都知道雙方是什麼關係,興緻勃勃的龍興天子一行很快出了長安城,繼續向北直奔新建的渭橋。

御營當然不可能在長安。

李自成又不傻,怎麼可能讓五千大軍駐紮自己身旁,他還怕哪天炮轟秦王府呢。龍興天子的車駕迅速駛過渭橋,在一片綠色中直奔涇陽,那裡才是他的御營駐地。

此時已經初夏,被涇惠渠灌溉的關中大地正在麥收,放眼望去一片繁忙,甚至一些已經完成收割的麥田中已經開始搶種新一季作物。穀子,地瓜,甚至還有高價從楊慶手中購買的玉米,雖然這個奸商至今不肯教李自成如何治種,但羨慕於其產量的李自成還是不惜高價購買。不過夏季作物的主力還是地瓜,冬小麥和地瓜的輪種是李自成這裡的標準做法,但也有部分早熟穀子,高粱,甚至糜子和蕎麥,這個視灌溉情況而定。

涇惠渠的灌溉面積,是不可能像它的前身鄭國渠一樣,能夠達到數萬頃的。

這個時候降雨量和秦漢沒法比。

哪怕李自成傾盡全力重修,只是能夠灌溉不足五十萬畝,整個關中八惠加起來才過百萬,但這已經是乾旱的關中賴以活命的了。其他地方只有零星的小塊水源便利區能夠實現一年兩熟,絕大多數地方只能種地瓜高粱之類抗旱作物,就連兩年三熟的都很難實現。

為了保證糧食產量,李自成已經禁止種棉花。

反正他可以買。

也不能怪李自成賣皇帝。

他也沒辦法,要想不餓死人就得大量購買糧食,要想在不準種棉花情況下不凍死人,還是得從楊慶那裡購買棉花布匹,他的確有在北方抄家的大量白銀,可僅僅這幾年時間,這些白銀就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

而關中的氣候沒有本質改變。

雖然他拼盡全力,甚至不惜向西域擴張,也對抗不了這個冰河期。

他能依靠的只有銀子。

所以他才不惜一切方式,能通過貿易獲得,他就讓自己的商隊一直走到遙遠的西伯利亞,能夠通過掠奪獲得的,他就讓自己的軍隊數千里遠征血洗葉爾羌,甚至連販奴都干。能夠以笑臉換來的,他就去和張獻忠繼續稱兄道弟,只要後者賣給他的糧食能便宜點。能不要臉獲得的,他就拿皇帝當商品出售給楊慶,總而言之他就是以一切手段換來銀子,然後把這些銀子轉手交給那兩個坐擁膏腴之地的對手,換來糧食和棉花分給自己的那些公社。他只求老天開恩,能讓他帶著關中和山西這幾百萬遺民,支撐到已經持續了十幾年的乾旱結束。

不過這些年已經開始好轉,至少比崇禎年間好了許多。

事實上他已經看到了希望。

明末大旱是逐步轉移,從西北開始向東向南轉移,這幾年多爾袞那裡最慘,不過最大的乾旱區反而轉移到楊慶那邊。但楊慶那邊最慘的河南已經基本沒人根本不在乎,山東也大部分沒人,剩下的有救濟,湖北和淮河上游是新作物的最大推廣區,而且人口也沒恢複到過去水平。

實際也在旱災覆蓋下的江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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