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白雪聖夜 第八章 卡羅爾伯爵的晚宴

十二月一日夜晚,在莫雷塔爾那座專屬於卡羅爾伯爵的大廈里,一切都已準備好了,今晚這裡正在舉辦著一個美麗的晚宴。

宴會大廳中,莫雷塔爾的大多數貴族們都已應邀前來,貴族們彬彬有禮的交談、美麗的姑娘們曼妙的舞步,讓這個白雪籠罩的冬夜裡大廈內部的氣氛變得火熱起來。

卡羅爾·馬爾塞夫所住的那座樓房位於一個大庭園的一角,正對面另有一座建築物,那是僕人們住的地方。那座樓房只有兩扇窗朝街,三扇窗朝著前庭院,背後的兩扇窗朝著花園。在前庭院和花園之間,有一座宮殿式的大建築物,那就是馬爾塞夫伯爵夫婦富麗堂皇的住宅。

一圈高牆環繞著整座大廈,牆頭上間隔地排列著開滿花的花盆,中央開著一座鍍金的大鐵門,這裡是馬車的入口。門房左近有一扇小門,那是供僕人或步行出入的主人用的。

透過朝街的這兩個窗子,卡羅爾可以看到經過的一切。

街上形形色色的景象,作為一個中年的老牌貴族來說,馬爾塞夫伯爵並不是是非看不可的,只是在貴族圈中廝混了許多年了,這位年紀已經不小了的中年貴族養成了一種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的習慣。

他喜歡一切都置於目光的垂詢下,因為他相信外界的變化波動往往最容易影響到街上的那些路人。如果能夠時時注視著路人們的變化,那麼他很容易就能把握時局的變化。

當然,這樣的行為其實是毫無意義的。

因為作為諾克薩斯貴族圈中有名望的老牌貴族,馬爾塞夫伯爵有著自己的情報系統,時局的變化幾乎每天都會在部下的整理之中,在第二天早上變成一卷卷清晰明了的宗卷呈遞到他的書桌上。

他的這種其實毫無必要的習慣,大概可以看做是強迫症的一種。

當然,平時如果碰到出現了什麼值得他仔細考察的事或者有趣的事情的時候,卡羅爾·馬爾塞夫伯爵也會從一扇小門裡出去,去從事他的研究工作。

那扇小門和門房左邊靠近的那扇門相同,僅僅只是一個小入口,門上灰塵滿布,象是自從房屋建成以來,從來不曾用過似的,但那油膏塗滿的合葉和鎖卻顯示出它常常要被派上神秘的用途。

這扇門向門房嘲笑,因為雖有門房警衛,它卻逃過了他的管轄;開門的方法,象《瓦羅蘭異志》里的竊旅之王對著光明主神的寶庫喊一聲「我是世界之王」一樣,只需要輕輕的說一句咒語,或用手叩一個暗號就得了。

這扇門和一條長廊的盡頭相通,長廊也就是候見室,它的右面是朝向前庭的餐室,左面是朝向花園的客廳。灌木和爬牆類植物覆蓋住了這兩個房間的窗子,從花園或前庭望過來,看不清房間里的情形。

這兩個房間,是那些好奇的眼睛能從樓下窺視到的惟一的房間。

樓上的房間和樓下的是對稱的,只在候見室那個地位多出了一間;這三個房間是一間客廳,一間密室,一間卧室。樓下的那間客廳是一種阿爾及爾式的吸煙室,是備抽煙者用的。

樓上的那間密室和卧室之間有一個暗門相通,暗門就在樓梯口,由此可見布置的是很周密的。

在這一層樓上,有一間寬大的藝術工作室,由於是一個統間,中間無隔欄,所以面積顯得非常大,這可以說是一間群芳樓,在這裡,藝術家和花花公子們互相爭雄。這兒堆積著卡羅爾隨興陸續收集來的各種東西:號角,低音四弦琴,大大小小的笛子和一整套管弦樂隊的樂器,因為阿爾貝曾對樂隊有過某種狂想,此外還有畫架,調色板,畫筆,鉛筆。

這是因為他在音樂的狂想以後,又對繪畫產生了一陣興趣;還有襯胸軟墊,拳擊用的手套,闊劍和練習擊劍時用的木棍。因為,曾經像這個時代的貴族青年一樣,卡羅爾·馬爾塞夫除了音樂和繪畫以外,還以堅忍得多的精神學習了三門武藝,以完成一個花花公子的所受教育,那三門武藝是擊劍,拳擊和斗棍;就在這個房間里,他接待了許多諾克薩斯上層有威望有實力的大貴族。

在這個倍受寵幸的房間里,還有別的傢具,其中包括諾克薩斯卡里奧帝國時代的舊柜子,裡面擺滿了艾歐尼亞出場的花瓶,皮爾特沃夫或羅比亞的陶器,約德爾人的餐碟。

此外還有古色古香的圈椅,大概是亨利·卡里奧四世或薩立公爵之類的大人物曾坐過的,因為在兩三張圈椅上,都雕刻著一個盾牌,盾牌是青色的,上面雕有染血的金屬斧頭和銅質巨錘的諾克薩斯國家徽章,顯然是過去帝國時代遺留的藏物,至少也是皇親國戚府里的東西。

在這些黯黑的椅子上,亂堆著許多華麗的綾羅綢緞,是在銀月森林的太陽光底下染成的或由加爾各答和昌德納戈爾女人的手織成的。這些織物究竟是什麼東西卻很難說。

它們在等著被派上用場,以便使看了賞心悅目,但究竟作什麼用,連它們的主人也不知道。

房子的中央,有一架花梨木的鋼琴,體積雖小,但在它那狹小而響亮的琴腔里,卻包含著整個管弦樂隊,在牆上,門上,天花板上,掛著寶劍,匕首,約德爾人的短劍,長錘,戰斧,鍍金嵌銀的盔甲,枯萎的植物,礦石標本,以及肚子里塞滿草、正展開火紅的翅膀、嘴巴永遠閉不攏的鳥。這就是卡羅爾居住了八十年的起居室。

但是,在宴會早已開始的這個時候,這位頗負威名的中年貴族卻離開了庭院之中的晚宴大廳,坐在樓下的小客廳里。

房間中央有一張桌子,四周是一圈寬大豪華的靠背長椅,桌子上放著各種著名的煙草,馬里蘭的,波多黎哥的,拉塔基亞的,總之,從楓葉雪的黃煙草到班德爾半島的黑煙草無不具備,都裝在諾克薩斯人最喜歡的那種表面有裂紋的瓦罐里。

在這些瓦罐旁邊,有一排香木盒子,這些盒子,按裡面所裝的雪茄的大小和品質,依次排列著的是蒲魯斯雪茄,古尼爾雪茄,哈絲瓦那那雪茄和馬多尼拉雪茄;在一隻打開著的碗櫃里,放著一套煙斗。

有的是旱煙斗,煙斗是鑲珊瑚的琥珀制的;有的是水煙斗,帶有很長的皮管子,吸煙者可任意選用。

這種順序是卡羅爾親自安排的,也可以說是存心要亂順序,因為賓客們在早餐席上有過咖啡以後,都會朝著天花板吞雲吐霧的。

大概過了一分鐘左右,一個僕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這個僕人名叫傑曼,他深得他這位老主人的信任,表面上是身份僅僅只是一個管家,但真實的身份其實是負責聯絡其他國家的情報機構的聯絡員。

此時,這位情報員他一手拿著幾份報紙,一手拿著一疊信,先把信交給了卡羅爾。

卡羅爾對這些來自不同地方的信札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挑出了兩封用奇怪的劣質羊皮紙製成的信,拆開信封,用心仔細地看了一遍信的內容後,神色變得有些凝重,「這兩封信是怎麼送來的!」

「其中一封是我們在弗雷爾卓德那邊的信使連夜送過來的,另一封是數小時前經由三葉公館的信使送過來的。」

三夜公館是莫雷塔爾接待外國使者的一個特殊使館,對方到了莫雷塔爾才把信寄給他嗎……

摸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卡羅爾嘩的站起身來,走到衣帽架上拿起那頂黑色的禮帽戴上,馬爾塞夫伯爵一邊吩咐道,「傑曼,你先去宴會大廳里幫我應付一下,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先離開一段時間去接一名貴客,等會就回來。」

「是,老爺。」恭敬的把卡羅爾伯爵送到了房間外面飄著的鵝毛大雪之中,這位蒼老的管家對著卡羅爾伯爵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行了一個禮,然後轉身關上小客廳的大門,踱步走向了宴會大大廳。

燈光璀璨而迷離的大廳內,衣著華麗的貴族們或坐或站的散落在鋪著華麗多雷莫紗地毯的大廳中,觥籌交錯之間,盡顯貴族們彬彬有禮的風範。

當然,就算是性格惡劣而粗俗的暴發戶,在這樣的氛圍里也大多是低調而顯得有禮的。因為這個不大的宴會大廳中其實已經聚集了諾克薩斯八成以上的大貴族,並沒有任何人有那個實力和膽量敢於在這些權勢滔天的大貴族們面前秀一下自己的粗鄙。

因為那樣的下場曾經有人親身體驗過,結局並不怎麼美好。

看到老管家走進大廳,幾個年輕的貴族舉著高腳酒杯好奇的湊了過來,嬉笑著問道,「傑曼先生,馬爾塞夫伯爵大人呢?今天晚上可是馬爾塞夫小姐十八歲的生日啊,作為父親,他難道不應該陪伴在我們最可愛的小天使身邊嗎?」

有些謙卑的欠了欠身,傑曼解釋道,「老爺去接一名貴客了,大概過會兒就會回來的。」

「哦?尊貴的客人?」其中一名貴族青年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的表情,「能夠勞動伯爵大人親自去接待的尊貴客人……難道是德萊厄斯大將軍嗎?」

這個名字似乎有著一種可怕的魔力,青年說出來的瞬間,周圍的幾人包括傑曼都認不出皺起眉頭,露出了不知是厭惡還是畏懼的情緒。

「多本尼少爺,請您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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