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虛偽

唐奕一路南下,日夜兼程歸心似箭,千里路途,也只用半月即達。

此時,冬意更濃,可是開封的冬天不似大定,初雪落下時依舊有寒梅綻放,水波映雪。帶著一股子中原早冬獨有的嫵媚與溫柔。

等唐奕到開封城下的時候,正趕到晚上,城門已經落鎖,進不去城了。

也不急於一時,眾人就在城外坐船回了觀瀾。歇息一晚,明日再回朝復旨不遲。

許是連日奔波真的累了,又許是下定決心放下重擔,唐奕心中放鬆,回到唐家小樓倒頭就睡。沒一會兒就鼾聲大作。

三位娘子叫他起來洗漱卻是都叫不起來,衣袍都是費了大勁硬扒下來的。

更沒想到,說好了一早上朝,結果唐奕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還帶個零頭。

睜眼之時,唐奕一看四下昏黑,還以為只眯了一會兒。

支起身子,舒展了一下酸疼的四肢,見巧哥、福康,還有君姐姐都圍坐在桌案前打著瞌睡,不由訕笑,「大半夜的,都不睡覺守著我做甚?」

三女回神,見他起來了,齊齊送上一個白眼,「也就你這沒心沒肺的混人睡得著。」

說著話,巧哥急忙起身叫了丫鬟婆子端上麵湯熱巾,不由分說,拉著唐奕就洗涮起來。

福康則是親自去衣櫥之中,取出一套全新的純白衣袍備好。大有那邊一洗完,馬上就給唐奕套上的意味。

而君姐姐此時也已經把飯菜端了上來。只等唐奕穿戴整齊就飯。

唐奕看著忙做一團的眾人,不由苦笑,「不用這麼忙活吧?」

「還不用?」

蕭巧哥挑著眉頭,「再不出小樓,外面都要亂成一鍋粥了。」

福康也接到:「昨日征遼大捷的奏報,曹國舅已經先一步報了上去。官家大喜,下旨復封夫君為鎮疆王,且是在宗廟之前、誓碑之側宣旨。」

昨天夜裡,來賀封的百官就已經等在山下了。這都候了一夜了,你再不出去,卻是說不過去了。

君姐姐一邊幫著給唐奕洗漱,一邊嗔怪道:「范師父那麼大歲數,在樓下等了你一夜。你也好意思,睡得真踏實,叫都叫不起來。」

正說著,曹佾許是在外面聽到了動靜,騰騰的上了樓。也不管什麼避諱不避諱,直接推門就進。

「起來了?」

一見唐奕正被按在那兒洗漱,「哎呦,我的爺啊,你可算睡醒了!」

「亂了亂了,全亂了。復封的旨意一下,你不接也得接。那可是當著趙氏宗先、祖宗誓碑下的旨。」

「如今百官來賀,沒有官家點頭,硬是在山下候了一宿。我看官家這回是鐵了心不想讓你走,這當如何是好?」

「某可跟你說啊,現在商合的幾家人都在樓下呢,這鎮疆王要是又扣在你頭上,那咱們以後可怎麼辦?」

「……」

唐奕這才知道,自己居然睡了一天一夜。更沒想到,趙曙這回是霸王硬上弓,和他鉚上了。

呆愣了半晌,直到大伙兒伺候著把衣服都穿上了,唐奕才回過神來。

默然發笑,神情複雜。

「這個臭小子,越學越壞!」

「怪誰呢?」

只聞門外一聲責怪,卻是范老爺在樓下等的不耐煩了,由師娘攙扶著也上了樓。

「還不是你教出來的?」

范老爺斜眼瞪著唐奕,一邊邁步進屋,一邊繼續數落。

「越鬧越大,越鬧越不像話!碑前宣旨,百官守賀,這像什麼話!?」

「你這個鎮疆王啊,依老夫看,比先帝的架子都大!」

「師父……」唐奕苦著臉。

「您老得講理啊,這關我什麼事?」

又無語道:「官家給我下絆子,我也是深受其害好不好?再說了……」

唐奕偷瞄了一眼范老爺,「他是我教出來的,我又是誰教出來的?」

「歸根結底,那不還是您教出來的?」

「你……」

范老師氣的直吹鬍子,這混小子到什麼時候都有理,又成了他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關鍵時刻,還得是甄師娘出來圓場。「你們這師徒也是奇了。」

伸手比劃,「大郎這麼一點大的時候就吵,現在老的快八十了,小的也近不惑,怎麼還吵來吵去的?」

抬眼看著唐奕,「大郎啊,實在不行,你就依了陛下吧,先不走不行嗎?」

好言相勸,「師娘沒有你們老少讀的書多,不過……」

「好像身為臣子,做到大郎這個份兒上的,也是獨一份了吧?何必非要使著性子要走呢?」

「……」

唐奕一陣沉默,甄師娘說的沒錯,縱論古今中外,臣子能做到他這個份上,極人臣而君不疑,淡名利而天不允的地步,當真是沒有第二個了。

可是,唐奕是真的真的……不得不走了。

緩緩搖頭,「也該做個了結了!」

言罷,讓開一步,虛請尊師先行,欲下得樓去,與這東京夢華做一個了斷。

范仲俺深深地看了唐奕一眼,心知這個弟子他是勸不動的。

長嘆一聲,邁步出屋,心說:瘋吧,瘋過了今天,卻是想瘋也沒處去瘋了!

……

眾人下山,還未到山門,就已經看見山前密密麻麻站了一片。

說實話,也是苦了這些官員了,小正太趙曙一句話,這幫「老人家」就溜溜在這兒站了一宿。沒凍硬,估計也快站暈了。

不過,唐奕此時想的卻不是這些。見大大小小的文武都在,唐奕生出一絲欣慰。

單此一件,足見趙曙那個小正太對朝堂的掌控能力已非等閑。就算沒有他唐奕,趙曙已然足以執掌大局了。

……

「恭賀鎮疆王殿下,開疆蕩寇,榮歸京師……」

「恭賀……」

「恭賀……」

唐奕還沒到近前,一聲聲的賀封之聲、鞠揖之禮,已經聲聲入耳了。

是不是真心的另說,不定在心裡怎麼罵唐奕呢,這孫子可算出來了。

「哈哈哈……」唐奕絲毫不感壓力,大笑應下。

虛扶一計,「眾位同僚,不必多禮。」

「祝賀的話且等到朝上再說,現在嘛……」

「現在咱們還是快些登舟返京,面見官家吧?」

大伙兒一聽,算你識相。

上了船,最起碼能坐下來歇歇腳,況且早些上朝,早些完事兒,也好早些回家補覺。

也不磨嘰,文武百官隨著唐奕直撲碼頭,只等登舟返京,上朝齊賀一番也好交差,倒是人群之中的韓琦打著另外的主意。

上船之時,特意選了與唐奕同船,趁著唐奕在甲板上吹風的工夫,韓瘸子恰時地靠了過去。

「子浩,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唐奕一看是韓瘸子,不由淡笑,「原來是韓相公,此次回京,倒是與韓相錯過了。」

確實錯過了,韓琦回京入職的時候,唐奕已經帶兵出征了,這也是韓瘸子此番主動找上唐奕的原因。

此時可沒有什麼魏國公,亦沒有什麼汝南王府,唐子浩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而且,太祖誓碑一出,很可能他的子孫後代都是萬萬人之上,韓家想在京中立足,又怎能不來拜一拜山頭呢?

唐奕也是這麼想的,可惜在他看來,完全沒這個必要。

「韓相公!」

唐奕開門見山,兩人沒有交情,也沒必要客套,生套交情。

「過住的恩怨,你我已經了了。」看了眼韓琦的斷腿。「只要韓相公不計較,奕也非斤斤計較之人。」

「此番韓相回朝,官家看中的也是韓相的能力,而非別的什麼。」

「所以……」唐奕頓了頓,面色平淡。

「韓相大可不必惴惴難安,只要把差事辦好,一切都好說。」

……

唐奕已經說的再直白不過,好好工作,別的事別想,也不用來我這兒拜山頭。

可惜,唐奕想錯了。

韓瘸子確實是來拜山頭兒的,可是韓琦就是韓琦,他可沒打算低聲下氣的跪舔。

唐奕這般態度,韓瘸子那股子文人的驕傲上來了,反道有點不高興了。

面色微冷,道:「當好差乃琦之本職,不論現在,還是從前,琦都問心無愧。」

也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斷腿,補了一句,「包括被子浩打斷腿的那個時候。」

「是啊!」唐奕欣慰一笑,長嘆出聲。

欣賞著黎明時分的江岸,「這也是這個時代可愛的地方啊!」

「嗯?」韓琦一怔,不知唐奕哪裡來的感慨。

唐奕也不看他,繼續道:「世人都說我是唐瘋子,瘋起來不管不顧,六親不認。」

「可是,韓相可曾想過,奕為何二十年間,未對一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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