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越鬧越大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漏院之中,百官待朝已經是人頭攢動,氣氛陰森。

若是平時,離早朝還有一會兒,上到相公下到九部職官,肯定有還沒睡醒的蜷在角落裡打盹,也肯定有忍不住腹中飢餓,趁著沒人注意,大袖掩面,偷偷啃上兩口從宮門外帶進來的油餅、生煎。

可是今天,別說是打盹、偷吃的,連黃門內侍端上來的茶水點心都絕少人碰,一個個面色凝重,神情緊繃,任誰都知道,今日的早朝不簡單。

昨日提請追封皇室宗親的事還沒過去,結果唐奕那幾個不省心的娃娃又在秦家瓦子打了一架。

更不平常的是,唐子浩居然現身當場了。說不準,今早就會有台鑒官員會拿出來說事。

而且,有人還知道,追封不過只是一個開始,不出意外,今天還有人會把韓稚圭搬出來。

這回觀瀾系應該……

應該不會裝傻不言了吧?

畢竟魏國公也好,韓琦也罷,其實沒有人真正關心他們的死活。

大伙兒關心的還是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關心的是藉此來敲打唐子浩,讓他明白,這般專權獨政,不給大伙兒活路,那是不行的。

不出意外的話,唐子浩也必定警醒,有所讓步。

不管怎麼說,卻是一場大戲開鑼已經無可避免了。

……

……

唐奕進到漏院之時也看出幾分嚴肅,不過,對於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他來說,今天也只不過是小場面罷了。

若無其事只當沒看見的先給文扒皮使了個眼色,相比什麼朝爭黨斗,他更關心的是塞爾柱人那邊是什麼反應。

昨天文彥博去找賽爾柱人談條件,他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呢。

「怎麼樣?他們答應了嗎?」

文彥博到了唐奕身邊,面色一苦,「不太順利……」

「嗯?」唐奕聞聲大為意外。「怎麼?塞爾柱人捨不得智慧館?」

不應該啊?要知道,阿拉伯數百年的心血就是毀在這幫草原蠻人手裡的。

這麼硬氣,寧可燒了也不給大宋?

「倒不是捨不得。」文彥博一臉糾結。「賽爾柱人說,把智慧館藏書送給大宋倒是可以。」

「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要涯州軍的火神炮來換!」

文扒皮都沒臉兒說下去了,這簡直就是獅子大開口,居然打火神炮的主意。而且,還是他自己親自去談的,只能說他這個外相工作沒幹好。

文彥博是誰?哪丟過這面子?

再說了,火神炮別說是賽爾柱人想要了,就是大宋自家的禁軍,唐奕都不肯給。他們敢開這個口,唐奕還不得發飆?

偷偷地瞄了唐奕一眼,心說,這瘋子不定氣成什麼樣兒呢!

哪成想……

「哦……」

唐奕也只是哦了一聲,神色並沒什麼變化。

「那正好啊!」

「正好?」文扒皮怔住。

聽唐奕這口氣,不會是為了智慧館連火神炮他都能捨出去吧?

昨天他可是說過,為了這個勞什子的智慧館,拿百年朝稅他也要換的。

「子浩不會是……」

「這事你別管了。」唐奕打斷文彥博。「我親自去談。」

「啊……啊?」文扒皮更不淡定。「那……那老夫幹什麼?」

「你?」唐奕斜眼掃了他一眼。「收拾東西,準備出京吧!」

日!!

文彥博瞪著眼珠子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就是沒辦成嗎?這就要老子趕出京去?太不仗義了吧?

「子浩!」文彥博急了。「就事論事,你可不能……」

「行啦!」

唐奕是有意拿文扒皮解悶,故意不說內情。

一臉壞笑地拍了拍文彥博的肩膀,「回去準備準備,去外面轉一圈,就當散心了。」

說著話,邁步走開。拱門那邊李孝光已經出來,就差沒高宣開朝了。

「……」

文彥博定在那裡,心裡別提是個什麼滋味,他當真的。

要知道,他文彥博在朝快二十年,就沒下放出過京,誰能想到,只因為一個塞爾柱人他就……他就要滾蛋了?

一想也不對啊,光是這點事,唐奕就算再怎麼著也不至於下死手,難道?

難道是昨天文拓和四小瘋打架的事?

想到這兒,文彥博汗就下來了,心中更是大罵唐奕,小輩們鬧著玩,你特么怎麼能當真呢?

……

……

先不說文扒皮,紫辰殿列班還有一個人比文相公更是心神不寧。

誰呢?

正太小皇帝——趙曙。

群臣一上殿,高位上的趙曙都不敢正眼看唐奕,他也知道昨天惹禍了,差點讓人堵在秦家瓦子。他更知道那事還沒完,早朝上一定有人拿出來做文章。

趁著沒人注意,立時給唐奕送去一個「求饒」的眼神,意思是:「大意了,下次一定小心。」

下次!?

還想有下次!?

唐奕心說,真拿你姐夫我當孫猴子使喚啊?特么再大的神通也經不住這麼折騰。

「咳咳!」乾咳兩聲,只當沒看見。

心中卻道:也確實應該把這些人都散出去讓趙曙一人支撐磨練一番了。十六歲不算小了,生生被曹太后把他慣的還像個孩子。

……

……

那些常議和例行奏報自不多說。

趙曙心不在焉,朝臣們也是無心多議,草草了事,只等正戲開鑼。

終於。

禮部貢院監察使牛荃躬身出班,高呼「有本奏」。

大伙兒精神一振,心知來了。

就算不知道秦家瓦子那檔子事是牛荃一手策劃,也心知肚明,他一個禮部散官敢冒頭,必定不是什麼好事。

只聞牛荃道:「啟奏陛下,昨日京中戲舍發生一起鬥毆事件,臣以為,理當引起朝廷的注意。」

文彥博一皺眉,那裡面有他家文拓的事他自然關心。

可是,也正因為有文拓的事,他就不好開口了。

同樣的,賈相爺,還有章惇這些人也沒法開口,唐奕更不用說,禍首就是他家的。

別看他權蓋三班,也只能乖乖聽著牛荃在那兒生事。

「這個……」卻是趙曙一臉為難的開口了。

「牛愛卿多慮了吧?」

「戲舍毆鬥既使觸犯刑律,亦應由開封府立案偵破,何需在這殿上朝議?」

「陛下所言差矣!」

牛荃顯然是有備而來,躬身下拜,不卑不亢。

「若放在平時,當眾毆鬥確實不用上達天聽。」

「然,事逢掄才大典在即,大宋英才盡聚開封,乃文教盛世之姿也。」

「此等朝廷立本求賢之緊要關頭,我京中治下不但不知收斂,反而更加猖獗無度,實應驚醒君臣上下啊!」

「況且……」

牛荃頓了頓,抬頭看了眼趙曙、唐奕。

狠一咬牙,「況且,據臣所知,毆鬥之人皆是朝中權貴子孫。不知典範眾學,反而大行兇惡,實當引起陛下驚醒啊!」

……

哦操,一殿文武都聽蒙了,知道今天肯定有人拿昨天的事做文章,可是沒想到會做這麼大的文章。

牛荃拼了!?

他這段話,拿舉業說事,矛頭直指當事人,簡直就是露骨,就差沒明著說觀瀾系的人有罪了。

……

唐奕也有點意外,他想到牛荃會發難,可是沒想到牛荃會這麼明刀明槍的動手,一點退路都沒留。

雙手抄在袖中,緩緩轉身,「那依牛監察之見,當如何處理呢?」

……

「牛荃!」

唐奕沒想到,不等牛荃做答,班中已經有朝臣跳出來發聲了。

「啟稟陛下,依臣之見,牛荃此舉有違職權。」

「京中毆鬥,乃開封府之責,縱有上達天聽的必要,也當言官舉鑒,牛荃身為禮部職官,實行越權行事,當追其罪責。」

得,唐奕更迷糊了,因為跳出來的這位不是觀瀾系的官員,按理說,他應該是和牛荃一個陣線才對。

而那邊的牛荃顯然也沒當那官員是一夥的,對於指控依舊硬氣的很。

「事關掄才大典,國本政綱,荃身為貢院監察使,自然有權問責當事。」

「你……」

那官員被頂的無話可說,一時慌亂,脫口而出:

「你……你胡來!」

「好了好了。」唐奕無語勸慰。心說,別沒把老子扳倒,你們自己先打起來了。

「牛監察所言有理有據,依奕之見嘛……」

「是該查一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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