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黃有方勝千軍萬馬。
濟世無類憑仁術仁心!
……
唐奕用火炮、巨艦和九萬雄兵砸開了羅馬的城門,在羅馬人看來,即使他做再多的好事,也是侵略者。
而眼前的王惟一則不同,他是憑著妙手仁心,徹底征服了羅馬人民,現在,他才是征服者!
那張老邁面容之下的微微細汗,枯手翻飛的連綿不絕,比雄兵巨炮更有威力。
……
……
此時此刻,縱使眼前就是一場唐奕有心導演,專門為羅馬人準備的大戲,可心中還是對這戲中的主角王惟一油然生出崇敬之色。
忍不住上前一步,給老人家深深的鞠了一躬。
大宋可能真的少不了一個瘋子唐奕,但是大宋同樣也少不了千千萬萬個像王惟一這樣高大的偉人。
……
王惟一一邊繼續給那病人施救,一邊嘴上不停,借著這個千載難逢之機向羅馬人兜售大宋的醫術。
對於唐奕的恭敬,老人家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個眼神,微微的點了點頭,又偏了偏頭。意思是,心意領了,但現在還不是謝的時候,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唐奕會意,知道此處已經不需要他壓陣了,默默地拉了拉在一旁看的專註、聽的用心的愛德華,讓這位西撒克斯國王跟著他走。
哪成想,愛德華還有點不樂意,苦著臉,揉著肚子,「幹什麼?一會兒還得讓老醫師給我看看病呢。」
呵呵,他現在也不管什麼黑水不黑水了,更不信宋醫就是巫術了。唯一有點不爽的就是,他身為國王,現在還得乖乖的排在賤民之後。
……
唐奕一陣無語,但不由他不動,訕笑道:「走吧,本王有話跟你說。」
愛德華還是有點不情願,可是無法,剛剛這個瘋子為了拿他給宋醫立威,可是連脅迫都用上了。
此時,愛德華心裡除了不滿,更多的是屈辱,還有恐懼。
他真的開始有點怕這個唐奕,這真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隨著性子胡來的瘋子。
悻悻然地跟在唐奕身後行出羅馬廣場,一路上,唐奕不說話,愛德華也就老老實實的跟著,心裡卻是有著另一番計較:看來,大宋這個盟友並不是那麼牢靠。
……
一直走到台伯河邊的碼頭,上了一條宋船。
到了甲板之上,唐奕才回過身來,在愛德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深深一禮。
「剛剛本王有些心急,行事欠妥,國王陛下見諒!」
「……」
愛德華先是一怔,隨之無語的一翻白眼,這鬧的是哪一出?能不能正常一點?再說了,你還知道欠妥啊!?
對於一個不了解唐奕,又不傻的人來說,「打一巴掌給個甜棗」這等拙劣的伎倆還真不一定有什麼效果。
但是,話說回來,這個瘋子行事魯莽,愛德華可比他穩重得多,心裡雖然還是老大的不滿意,可是嘴上卻還要維持基本的體面。
「這個……癲王殿下,言重了!」
「我……沒往心裡去。」
「況且,西撒克斯與大宋唇齒相連,互重、互助也是應該的。」
……
看看人家,這才是一個合格政客應該有的素質。
言辭上客氣了吧,可是語氣上卻表明了自己心裡其實是不舒服的,而且還把西撒克斯與大宋的盟友關係搬了出來。
互重、互助!
互助是應該的,可是互相尊重才是排在前面的大前提。
如果唐奕要是一個合格的政客,這個時候當然應該好生安撫、擺明利弊,重新修復他與愛德華之間的關係。
政治嘛,就應該高級一點。
後世國與國之間的外交往來,從來都是表面和氣,暗藏機鋒,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出裡面的門道。
其實呢,會聽的人只要稍稍用點心,就能聽出裡面的真正用意和刀光劍影。
打個比方:「嚴正交涉」、「極大憤慨」這些看似強硬的詞句,其實意思就是,「我生氣,但我拿你沒輒,我只是要打嘴仗……」
所以,一般出現這種詞兒,就說明兩邊也就打打嘴仗,屁事兒都沒有。
就好像「將採取一貫措施」,什麼叫一貫措施?就是以前怎麼辦的,以後還怎麼辦唄?!
但是,有些看似輕飄飄的:「表示關切」、「嚴重關切」……
啥意思?
這才是狠的,意味著:將採取強硬手段的預兆,是不想打嘴仗,可能要伸手的警告。
……
再比如:「親切友好的交談」——那是談得不錯,下一步就簽協議了;
「坦率交談」——分歧很大,無法溝通;
「交換了意見」——會談各說各的,沒有達成協議;
「充分交換了意見」——雙方無法達成協議,吵得厲害;
「增進了雙方的了解」——雙方分歧太大,咱們還是各玩各的吧;
「尊重」——沒談攏;
「讚賞」——不完全同意;
「遺憾」——非常不滿!!
……
外交是什麼?就是沒有漏洞的廢話!
看似藏著掖著,大家都留了餘地,可絕大多數時候,這種含蓄卻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比如後世的華夏有幾句外交黑話、政治暗語,那是華夏獨有的,不到萬不得以不能開口。
可是,一旦說來了,那就算是世界老大也得嚇的一哆嗦。
比如:
「勿謂言之,不預也!」
這句話,字面看沒什麼,好像還是在打嘴仗,其實……
這句話就是華夏的戰書!
……
簡單來說,只要「勿謂言之,不預也」在官方媒體上出現,而且屬名是一個叫「鐘聲」的化名,那麼就不用琢磨了。就一個字——
干!
在後世的華夏,這句話在官方媒體上以「鐘聲」為筆名一共出現過兩次,一次對印,一次對越。
無一例外,都是亮劍之前的最後一聲警鐘,是衝鋒號!
……
……
話說回來,這些連愛德華都懂的外交辭令,唐奕會不懂嗎?
他是范仲淹、趙禎,還有滿朝的老相公們熏出來的,要是玩起花花腸子來,十個愛德華綁一塊兒也不夠他玩兒的。
只是,唐奕壓根就沒打算和愛德華繞來繞去。
說白了,他就是一個過客,即使大宋在歐洲紮下了根,他唐奕也早晚是要回去的。
而且,在唐奕的計畫中,等不到大宋和西撒克斯聯軍蕩平歐洲,他就要回去。
最多一年,不管歐洲局勢如何,他都是要回大宋的,那裡有太多的事情、太多的人等著他回去。
這樣一來,他就沒有時間和愛德華客客氣氣、循序漸進地培養信任。
得罪了你,我賠罪,如果賠罪不管用,那就用錢砸,砸到你認識我是誰為止。
……
……
對於愛德華的場面話,唐奕彷彿沒聽見,單手一揚,指著腳下的巨艦。
「知道國王陛下心有怨氣,但願這一船宋貨可以讓陛下消消氣。」
「嘎?」愛德華差點沒噎著。
一時沒反應過來,傻愣愣地環視一圈。
「這……這麼大一條船的……的宋貨?」
好吧,愛德華心裡其實是在大罵的,你們大宋特么得有多富?動不動就一船一船的往出砸,當咱們沒見過錢啊?
不過,他怎麼就那麼喜歡呢?
貪婪是人的天性,西撒克斯人從來不隱藏自己的天性。
「這個,這個……」愛德華搓著手,美的不行。
「這個不太好吧?讓殿下破費了。」
身體很誠實,可是嘴上卻說不要,這可是一個政客應有的素質。
「殿下總是這樣客氣,卻是沒把我愛德華當成是盟友了!」
「呵呵。」唐奕乾笑兩聲。
「不用客氣,這一船宋貨你拒絕不了。」
「……」
好吧,愛德華又鬧了個大紅臉。
他怎麼感覺,和這個比他還野蠻的蠻人根本沒法溝通呢?
誰跟你客氣了?倒是你,能不能跟我客氣客氣?
現在愛德華不但面子掛不住了,而且真有點怒了,就沒見過這樣兒的。
「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取笑我西撒克斯沒見過市面?這一船宋貨就讓我們忘了尊嚴嗎!?」
「哎……」唐奕無語長嘆。
唐奕一邊率先走下船艙,一邊道:「國王陛下還是不了解我,相處半年,你應該看出一些端倪,唐瘋子對待朋友是從來不繞彎子的。」
「朋友?」唐奕這個回答讓愛德華當真有點意外。
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