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2章 宰了

海天一色,縱游隨心,卻是有別於繁花似錦的開封古都,別有一番韻味。

見唐奕把大龍蝦扔上排筏,嚇的三女嘰喳一陣驚叫,躲的老遠。

而唐奕似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在水中哈哈放笑,好不快活。

潘豐立時被此情所染,附和大笑,「三位弟妹,失禮了!」

說著,一扯錦袍,雖然不能像唐奕那般只一條內褲就出來見人,卻是也剩了中衣在外。

「大郎,且看某家的本事。」

縱情一躍,扎到了水裡。

「……」

一船人都看傻了,你老可悠著點兒啊。

別忘了,潘豐已經快五十了。再說,這可不是小排筏子,這是海舟巨艦,離水面起碼四五丈高,潘豐就這麼跳下去了。

……

而且,隨潘豐一起來的潘家僕從心裡甚是納悶兒:沒聽說家主還有戲水之技啊?

「不好!」腦袋靈光的立時大叫,奔向船沿兒。

果然,潘老爺一激動,忘了自己是個漢鴨子了,只在水裡撲騰著,大叫救命。

「快,快拉……快拉老夫上去!」

這下可把大伙兒嚇壞了,水性好的撲通撲通下餃子一般往水裡跳,剩下的人則是又扔繩子,又順竹竿,一船人忙成了一鍋粥。

要是潘國為剛到涯州就投海而亡,那可就笑話大了。

七手八腳,眾人總算是把潘豐救了上來。

萬幸,潘豐還不算淹著了,自己撲騰了幾下,就有人下水施救了。

而此時,唐奕也是游到大船之側,順著船上順下來的繩子上了船。

「你說說,你得多想不開吧?再激動也不至於跳海啊?」

「呸呸!」潘豐一邊吐著嘴裡的腥咸,那叫一個悶氣。

「老子不是看你游的歡快,想……」

「想一起涼快涼快嗎!」

「哈哈哈哈……」

一船人都忍不住大笑,咱們這位潘家主從來都不服老,卻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這回倒是真涼快了。

唐奕也跟著大伙兒輕笑,卻是不好意思再戲虐於他。

「怎樣?我要的人都招齊了嗎?」

潘豐一撇嘴,悻悻然道:「癲王有令,誰敢不從?」

「陛下親自過問,還有不成之理?」

唐奕點頭,物料之需他不擔心,有錢就行,可是營造匠人卻是個難題。

中原漢人視嶺外如蠻荒地獄,不好招人那是肯定的,但是官家親自幫忙,卻是唐奕沒想到的。

「弄了多少?」

「匠師八百,熟工千五!」說到這裡,潘豐不無得意之色。「營造司都讓老子給搬空了。」

湊到唐奕耳邊,壓低聲調兒,煞有其事地又道:「有些不想來的,都是綁來的。」

唐奕一陣無語,這事兒也就潘豐幹得出來。

回首四顧,此時甲板上都是人,都出來看「潘老爺戲水」。

一指除了潘家僕役的一眾生人,「這些都是?」

「這只是一小部分,另外還有五船呢!」

唐奕點了點頭,不與潘豐再說,而是向著眾人所在行了幾步。

一眾匠人獃獃看著唐奕。

唐奕不知道,皇命難違,這些人是不來不行。

他們中,有些人來的時候,甚至把後事都交待好了,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現在大宋瘋王就在眼前,這群人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兩步。蔫頭耷腦,一點精氣神都沒有,活脫脫一幫活死人。本來就不想來嶺外這種地方,哪還會有精氣神兒?

「怎麼?」唐奕訕笑。「怕我?」

眾人不語,皆是心道,怕倒算不上,都知道癲王瘋是瘋,但從不與百姓為害。

只不過,中原對嶺外傳的邪乎,大伙兒心中疑懼在再所難免。再者也沒想到,與這位傳說中的唐瘋子見面是這番情景。

見大伙兒都在自己身上掃看,唐奕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

嗯,是挺另類。

光著個膀子就穿了條大褲衩子,還被海水浸濕,就貼在身上,襠下還鼓了個大包。

「看什麼看!?」唐奕面不改色,笑意不減。「都是男爺們兒,誰沒見過站出來我看看?」

「轟……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卻是沒想到,癲王是這樣的癲王。

「嘿!」唐奕一撇嘴。「都會笑啊?老子還當你們一個個把笑臉兒都落在姐兒的肚皮上了呢!」

「哈哈哈……」眾人又是大笑。

癲王倒會說笑,都是苦出身的窮手藝人,哪有大錢往姐兒的肚皮上扔?

而太熟悉唐奕的潘豐則是暗自撇嘴,這貨又要開始忽悠了。

側耳靜聽,倒看看他是怎麼忽悠的。

……

氣氛緩和,唐奕也不再耍寶。

「涯州到底什麼樣子,是好是壞,本王不廢唇舌,你們自己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

「咱們今天就說兩件事。」

「第一,佣資!」

「你們來給我唐奕做事,多了不說,我不但讓你過活得下去,而且讓你們活的好,活的滋潤!」

「佣資,三倍!」

嗡的一聲,全船的匠人皆是嘩然。

三倍?那可當真不少。

這些都是靠手藝吃飯的平頭百姓,在大宋,他們不像後世的手藝人,日子過的並不算好。

要說大宋開明是開明,可是士農工商等級分明的遺毒並非蕩然無存。從地位上來說,匠人不如農戶,而單從收入上來說,又不如商戶,屬於底層的存在。能糊口,但別想發財,更攢不下什麼余錢。

癲王一張嘴就是三倍佣資,這代表什麼?

代表著,他們不但能糊口,而且還能攢下余錢寄回家。

這麼說來,遠赴萬里來嶺外做工,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

「第二件!」

待眾人靜下來,唐奕再次出聲。扔出去的又是一顆重磅炸彈,比三倍佣資只強不弱。

「在涯洲,士農工商三六九等,都給老子扔到茅坑裡去!」

「這裡不分貴賤,只看本事。」

「沒有黎漢之分,也沒有農工商賤之別。」

「誰有本事造最好的房子,誰就拿最高的佣資;誰有能種出最多的糧食,誰就是人上之人!」

「做的好,不管你是土坑裡刨食的佃戶,還是地位低下的工匠,也不管你識不識字,讀不讀書,老子給你請官,給你重賞,給你這天下最好的享受!」

「……」

「……」

此言一出,底下的工匠竟一點動靜都沒有,足足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個個眼睛都直冒綠光。

「殿下所言當真!?」大伙兒都不敢相信。

這樣的所謂不分貴賤,賃本事吃飯的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唐奕一笑,也不說是真是假。

「下船之後,別著急干別的,領上半年的佣資,等大船迴轉,先給家裡稍回去,樂呵樂呵!」

眾人聞言,再不疑有虛,撲通撲通拜倒一片。

「殿下隆恩,我等定效死力!」

……

……

潘豐啊,服氣啊……

這孫子忽悠人是真特么瘋啊,又讓他煽動了一幫子憨漢替他賣命了。

可是,這本錢下的有點大啊!

趁著船行入港,大伙兒都去領工錢的當口兒,潘豐靠到唐奕耳邊。

「過了啊……」

「別忘了,你正缺錢呢!」

沒想到,唐奕面容一肅,雙手背後,看著歡天喜地下船迎接新生活的一眾工匠們:

「再缺錢,也不能省!」

看向潘豐,依舊無比正式,「國為大兄知道我最痛恨儒家什麼嗎?」

潘豐愣了一下,「什麼?」

「路!」唐奕吐出一字,擲地有聲。

「儒道把除了讀書人的路全部堵死。」

「士農工商,唯士通達。」

「天下巧匠、善耕利農者,無上升之路,無報國之門,無光耀宗門之機,更無改變命運的手段!」

「……」潘豐怔怔地看著唐奕。

「所以你,你要在涯州給農戶藝匠開闢一條上升之路?」

唐奕長嘆一聲,不勝哀戚。

「在中原,我做不到……」

「只得遠遁海外!」

……

有學而優則仕,可是卻從沒有農而優則仕、工而優則仕的說法。

這是士大夫的天下,唐奕暫時改變不了什麼。所以,他只能躲得遠遠的,給精農者、重技者、格物窮理者一個上升的通道。

縱使達不到後世那樣,全民向上生機勃勃的社會大發展,但至少在涯州一地,他可以營造一種氛圍,一種探索求是、積極向上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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