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蔑視天下仕子

不多時,山上呼啦啦下來一百多個「黑漢」。

各地貢生無不乍舌,乖乖,外面風傳觀瀾教的都是「土匪」,所言不虛啊,怎麼一個個兒都黑壯黑壯的?開封取解考的是體魄不成?

……

宋楷他們從山上下來,看見山門前烏泱泱的貢生,也是直膩歪。

賤純禮對章惇嚷道:「叫我幹嘛?咱可不幫你頂這個雷,小爺睡得正香呢!」

他考的是別頭試,一般除了頭名的別頭解元,其餘的都不怎麼受人重視,自然沒什麼人挑著他來拜會切磋,正樂得清凈呢。

章惇橫了他一眼,「是不是兄弟!?」

「不是!」賤純禮眉毛一挑。「哪有拉兄弟進火坑的道理。」

宋楷也在旁邊幫腔,「我說你們就是閑的!都特么哄走一個不留,豈不落得清凈?」

「就是。」龐玉也搭腔。「跟他們廢什麼話?」

底下的貢生們鼻子都氣歪了,這就是把開封解考屠了個血流成河的觀瀾儒生?怎麼一個個匪里匪氣,沒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

曾鞏則是一副老大哥的作派,「少絮叨,不幹也得干!信不信我們一百多號人把你們幾個給埋了?」

賤純禮一縮脖子,「信……」

他也就是快樂快樂嘴,要是真不想干,也就不下山來了。

「那排班吧。」

曾鞏立時拍板,他都要煩死了,恨不得馬上上山躲個清凈。

宋楷也不鬧了,問道:「怎麼排啊?要不按名次來排?今天先是蘇子瞻和曾子固。」

他是觀瀾倒第一,這個排法,得兩個多月以後才到他……

「想的美!」曾鞏先不幹了。「抓鬮,排在前面的自認倒霉!」

宋楷一撇嘴,心說,你就是不想認「倒霉」才要抓鬮的吧?

不過,這幾天曾鞏也確實累壞了,開個玩笑還行,真到實事兒上,宋楷也得體諒他。

「那就抓鬮!」

……

下面等著的儒生們不淡定了,沒你們這樣兒的啊?

把天下仕子當什麼了?抓鬮……意思是觀瀾隨便拎出一個就能考教天下仕子?這也太狂了一點兒吧?

可是,你不滿意也沒辦法,人家的地盤,人家做主。那幫土匪已經拿來紙墨,各自寫名,開始抽籤兒了。

無法,大夥只得打定主意,一會不管是哪兩個來接待,必要好好羞辱一翻,讓這幫土匪莫輕視了天下舉人。

然後……

宋楷……蘇轍。

「他媽的!」

宋楷這個氣啊,看著手裡的「一號」直罵娘。

「怎麼這麼倒霉,特么第一天就是老子!」

曾鞏幸災樂禍地拍了拍宋楷的肩膀,「為庸先頂著,我等先回去小睡一會兒。」

「日!!」

……

宋楷氣,底下的人更氣……

有來回山早的儒生,早把觀瀾摸了個清清楚楚,這個宋為庸就是個二世祖,觀瀾倒數第一,開封解試排到一百四五十名的選手。

一百四五十……

這是開封今年加了大批解額,放在往科,是連中都中不了的存在。

讓他來考教天下仕子?簡直就是侮辱!

……

而宋楷一見曾鞏他們要走,立時叫住,「等會兒。」

「幹嘛?」章惇以為他要反悔。

「幫個忙,隨手作兩篇文章,寫兩首詩詞。」

眾人歪頭心疑,「作文何用?」

宋楷不爭氣道:「笨呢!?」

「特么挨個看他們的拜貼,還有狗屁文章,得看到啥時候去?立個牌子,把文章往出一貼,覺得行的再來小爺這兒賣弄,否則,趁早滾蛋。」

「……」

曾鞏也是服氣,宋楷主意還是挺多的。

看向程顥:「你去寫兩篇作文給他留下。」

程顥聞聲一陣委屈,「幹嘛是我?」

蘇軾添油加醋地笑道:「你水平一般唄!要是我們留,就一個都進不來了。」

「日!」程顥怒了。

「不帶你們這麼擠兌人的啊?那宋為庸的水平還不如我呢,怎麼不讓他寫?」

曾鞏轉臉對宋楷道:「那你自己解決吧……」

說完,調頭就走,實在不想在這兒鬧騰下去。

宋楷氣得不行,「沒義氣!」

瞅了眼同病相連的蘇轍……

「你寫!」

「不好吧?」蘇轍無語道。「我寫,到時候一個都進不去,老師會罵的……」

「……」

山門前,無數個腦袋鴉雀無聲地看著這兩人在那兒「吹牛皮」……

這是真沒把天下仕子當回事兒,讓一個小娃娃打發咱們,人家還老大的不樂意。

可那邊,宋楷不依,「讓你寫,你就寫!廢什麼話?」

好吧,蘇小轍才十六,膽兒小……

於是。

貢生們就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娃娃趴在那兒當場作文,只一會兒功夫,就寫好了兩篇文章、一詩一賦。

宋楷去院務那裡取來一個大牌子,把蘇轍寫好的作文往上一貼……

……

「呃,今日人太多,小生還是等人少時再來吧……」

……

「不過如此嘛……然……肚子疼……先走了。」

……

「詩賦尚可,作文卻一般……非太學文體,晚生不擅長這種淡若白水的文章……」

……

宋楷心裡冷哼,想進觀瀾?得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全然忘了,當初他來觀瀾的時候,還不如眼前這些人呢。

……

當然,也有不識向的,自認才學無二,上來自找沒趣。

可是……

上來之後才發現,不說那個十六歲的妖怪,單這個開封解考一百五的二世祖就特么跟打了雞血一樣,誰都跨不過去!

……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竟無一人過得了宋楷和軾轍這一關。

後來貢生們也算服氣了,這哪是土匪?簡直就是一群「雅痞」,連皮帶骨都是黑的,熱汗都帶著墨水氣……

而且,別看這個宋楷平時溜里溜氣,可是坐下之後,就完全換了一個人。

「文以主物,學以載道……」宋楷此時正襟危坐,手裡攥著一紙文章,真像個老學究一般,點評開了……

「兄弟,你這文章寫的確實漂亮。然,漂亮有何用?文章不是你粉飾前程的霓裳彩裙,而觀世、評世、治世、言世之載具。」

「所謂濟世文章,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這是一篇《論》,說的是田畝稅弊、農耕不勤之理。」

「但是……」

宋楷面容肅穆,不見半分紈絝之相。

「你下過田嗎?知道種田的人實際所想嗎?既然說的是均州田政,可是均州有田幾何?均稅幾何?年入農產幾何?民這症疾又出之何處?」

對面的儒生被宋楷問得啞口無言,汗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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