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蕭巧哥的《聽穎師彈琴》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仙樂不絕、幽聲未斷,曾鞏已經失聲叫道:

「穎師當年所奏就是《木蘭詞》,只不過詩文進的比曲子慢了兩節,所以大家才怎麼也合不上!」

張載道:「想來也屬正常,昌黎先生就算再有感,也不可能曲聲一起就來了詩興,怎也得聽過一段方可入境。」

「唉!」曾鞏自哀自嘆。「如此簡單的一個道理,竟三百年無人得解,香奴姑娘心思玲瓏啊!」

曾佈道:「若非極高的音律造詣,很難發現這其中的玄機,香奴姑娘的琴藝,比之當年的董惜琴也不差半分。能有此機遇,也絕非偶然。」

眾人點頭,再次沉浸在悠揚曲調之中。

……

「嗟余有兩耳,未省聽絲篁。」

「自聞穎師彈,起坐在一旁。」

……

冷香奴琴誦合鳴、震撼全場,餘光猶望見連唐瘋子也被吸引,不由心中甚滿,頌唱之聲更為深情賣力。

「推手遽止之,濕衣淚滂滂。」

「穎乎爾誠能,無以冰炭置我腸……」

……

獨特的聲線朗誦完最後一句,正好木蘭詞的曲調也隨著她的聲落乍然而止,當真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

「奴奴獻醜了!」

冷香奴輕輕一拂,卻是無人回應。大家都還沉浸在曲調與解開千古迷解的喜悅之中,彷彿回到了三百年前,與昌黎先生同坐堂中,聽穎師彈琴。

良久,曾鞏帶頭,一眾觀瀾儒生,紛紛起身,連宋楷等人都起來了。

正當冷香奴錯愕之際,曾鞏等人深施一禮:

「謝香奴姑娘為我等解惑,受教了……」

此時此刻,眾人身上沒有一絲痞氣,儘是文人應有的尚學之風。若是進門尚有輕佻之意,此時此刻卻是誠意滿滿,儘是嘆服。

冷香奴又是一陣錯愕,萬沒想到,這些活土匪還有這樣的一面。

「諸位公子,折殺奴奴了,只是閑來無事獨好古曲,胡亂琢磨出來的小趣,算不得什麼本事。」

嘴上這麼說,卻忍不住帶著幾分自得地看向唐奕那邊。

「這個不解風情的獃子!」

好吧,香奴姑娘又失望了,滿屋子只有四個人沒起來讚賞:

土匪頭子、契丹蠻子、絕美書生,還有那個白衣女子。

冷香奴氣得恨不得跺腳,那土匪頭子聽曲的時候還能認真聽聽,一聽完,就又撂下不管,轉頭與那「美書生」、蠻子說話去了。

平生第一次失了方寸,悶氣更勝剛剛。

她卻不知,唐奕身上就有的那麼一股邪氣,有若罌粟,讓人恨得牙癢,卻又在不知不覺間,再也離不開。

……

恨恨地瞪了一眼唐奕,轉而又把精神集中到那個「絕色」書生身上。

「時才公子一下就聽出這不是《木蘭詞》,奴奴進調進慢了兩節,想來也是同道中人了?」

「啊,啊?」蕭巧哥萬沒想到,冷香奴會問到自己頭上來。

一時慌亂,只得顧意粗著嗓子回道:「略懂一二。」

「哦?」

冷香奴一挑眉頭,從眾人的反應來看,這些儒生都知道她是女兒身的,卻要故意粗聲,還當她是傻子呢。

「那正好,值此良辰,公子可願撫上一曲,以助酒興?」

這裡冷香奴可沒有一點為難的意思,開始她主動要獻曲,卻有爭勝之心,但也只不過是想展露技藝,引來某人的注目罷了。

此時讓蕭巧哥獻曲,也是剛剛撫琴之時,蕭巧哥一下就說出不同,讓她頗為意外。再觀蕭巧哥五指修長細膩,簡直就是為撫琴而生,這才生出一品琴藝之意。

但是,縱使冷香奴自認心懷坦蕩,這個時候讓蕭巧哥獻藝,多多少少有點流於俗套,起了高下之心的。

……

蕭巧哥的琴技當然沒的說,但那也只是她自己的一項很私人愛好罷了,不是在人前賣弄炫技的把戲。

這麼多年,除了家中至親,也就唐奕和君欣卓聽到過蕭巧哥的琴聲而已。

蕭巧哥有些無措地下意識搖頭,「還是,還是不要了吧?」

「怎麼?」冷香奴笑道。「公子不屑與奴奴賜教嗎?」

蕭巧哥急忙擺手,「不是,不是……」

無助之間,習慣性地看向唐奕,唐哥哥一定能為我擋下來的吧?

唐奕當然不會坐看蕭巧哥受窘,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有些不快地正要出聲,不想,卻被蕭譽搶先了一步。

「正好許久沒有聽你的曲子了,撫上一曲,也無大礙。」

他可沒蕭巧哥那般的嬌羞之態,學的是漢學,但骨子裡還是契丹人的好勇爭勝。

冷香奴的話落到他耳朵里,卻有幾分刁難之意了。你剛奏了一曲千古絕響,現在卻要我妹子來獻技,這不是欺負人嗎?

偏要讓巧哥露上一手,讓他們看看,咱妹子一點不比人差。

在他看里,全天下的女子都比不上自家妹子。

……

既然蕭譽說話了,蕭巧哥再無推脫之理,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可以嗎?」唐奕柔聲道。「若是不願,沒人可以逼你。」

蕭巧哥從唐奕的眼神中得到一絲鼓舞,心中一暖,也沒剛剛那麼放不開了。

她倒不是拿著架子,而是從未在人前撫過琴,心中有一絲慌亂罷了。

緩緩起身,行到冷香奴的琴前,「借姑娘瑤琴一用。」

冷香奴讓出位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就靜待佳音。

曾鞏等人也是好奇,這位青瑤姑娘在觀瀾書院這麼多年,卻從未聽說她會撫琴,今日可要聽聽是何水準了。

……

蕭巧哥深吸口氣,靜心寧神,宛若帶著熒光的玉手,在七弦琴上輕輕一掃……

悠揚乍起、糜音初現,眾人無不一怔。

只是一個起手,就能聽出琴藝絕非等閑。

冷香奴是更意外,萬沒想到,這「公子」的琴藝如此之高。而且,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蕭巧哥所奏的也是一首唐之樂府。

不是《木蘭詞》,而是《楚聲》。

眾人寧心細聽,只是一個樂頭就已經盡數沉浸其中。

琴聲飄渺、曲調空靈,時而如泉水叮咚脆響,時而又聲波跌宕宛若大河奔騰。

……

待曲頭一過,蕭巧哥終於開口了……

「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

「劃然變軒昂,勇士赴敵場。」

「浮雲柳絮無根蒂,天地闊遠隨飛揚……」

「……」

「……」

「!!!!」

所有人再一次傻眼了。

這次,比剛剛聽冷香奴第一次詠嘆這首《聽穎師彈琴》,還要意外。

因為,蕭巧哥這段不是詠嘆,而是和著《楚聲》之調,唱出來的。

……

作為愛琴之人,蕭巧哥當然也研究過《聽穎師彈琴》這首千古迷詩,可她卻沒有冷香奴那般幸運,找到其中奧妙。

但是,以蕭巧哥的琴之造詣也不是無功而返,圓不通原調,就另闢蹊徑,以《楚聲》之調為這首詩度曲,也就有了現在大家聽到的《楚聲、聽穎師彈琴》

「乖乖……」

王韶木頭樁子一樣定在那裡,滿眼滿耳儘是琴音,喃喃自語道:「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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