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一章 唐使!

「南無阿彌陀佛!」

這一聲佛號,未有半點預兆,驀然響起。

蘇庭聞言,不禁為之一怔,心中頓生荒謬之感。

這裡曾是道祖的居所。

這裡是道門的聖地。

但他卻聽見了佛門的真言。

「什麼玩意兒?」

蘇庭怔了半晌,回過頭來。

身後混沌虛空,倏忽破散。

蘇庭只覺腳下一空,彷彿從雲空之上墜落下來。

乾坤倒轉,他渾身劇痛,胸口頓生噁心之感。

但才睜開雙眼,便發覺眼前已變換了場景。

蘇庭想要抬頭,卻不知怎地,一直低頭看著地面。

只能用眼角余光中,隱約看得出來,這像是一座宮殿之內。

餘光所見,金碧輝煌,雖是管中窺豹,但也足見恢弘大氣。

……

「愛卿病已痊癒否?」

上方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這般出聲問道。

蘇庭微微一怔,然而口中卻不禁出聲道:「臣病症已愈,願擔此重任。」

這不是蘇庭的聲音,這也不是蘇庭想要說的話。

但這話確實是從他口中傳出去的。

而說完這句話之後,蘇庭只覺胸腹難受,噁心欲嘔。

顯然說出這句話的人,仍是病症未消。

但蘇庭終究是陽神真人,一瞬之間,念頭萬轉,大約明白了如今自身所處的境地。

現在應當是落入了過往,依附在了某個人的身上。

此時此刻,正是在經過此人的眼中,觀看過往的舊事。

無法出聲,無法出手,只能觀望。

「也罷。」

蘇庭暗道:「既來之,則安之……好歹也比困在無窮混沌虛空之中,茫茫無路,要好得多。」

他這般念著,倒也沒有抵觸,而是經過此人的目光,去觀看這一個場面。

……

「既然愛卿病已癒合,朕便放心了。」

上方蒼老的聲音,微有歡喜,道:「此番出使西方,顯我大唐之威,唯有愛卿,能當此重任。」

蘇庭聽到這裡,心中微微一凜。

他了解過這個世界的歷史。

八百年前,封神之戰,席捲天下,當時修行人紛紛入世,氣運紛亂,天下共分三國。

但在亂世之前,有一個鼎盛的朝代,其號為唐。

傳聞當今大周朝廷,便是唐時皇室血脈。

也就是說,這是千餘年之前的場景?

「臣領命。」

……

茫茫西土。

「大人,前方便要到了。」

「這是他們的皇城,儘管是大唐附屬之國,但也不能過於飛揚跋扈。」

「是的,大人。」

「停下!」

「怎麼了?」

「小心謹慎一些,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他聲音才落,便聽轟然炸響!

前方皇城陡然開門。

無數佩戴盔甲的猛將,從內中如潮水般洶湧而出。

「大膽!我等乃大唐使者,你們這是幹什麼?」

副使驀然出聲,喝道:「你們國王何在?」

當頭一名將領,驀然大笑,道:「國王的頭顱,就掛在宮殿之上,你要去看么?」

就在此時,蘇庭能夠感覺得到,自己依附的這人,心中猛地一震!

造反!

附屬於大唐的這個西土之國,內中已造反了!

……

「將他們擒下!」

「先殺了這幾個!」

大唐使者寡不敵眾,束手就擒。

而十餘位隨從,盡被斬殺。

只有蘇庭依附的這位使者,以及那位副使。

「大人……」

「不要慌亂,我們想想怎麼逃出去。」

「這座監牢十分嚴密,只怕難逃。」

「總有辦法的。」

……

三日後。

蘇庭依附的這位使者,終於還是尋到了時機,憑藉副使的武藝,逃出了這座牢籠。

「大人,現在怎麼辦?是要回返大唐,將此事稟報皇上么?」

「不必,區區西方蠻夷小國,何須驚動皇上?你隨我往南,那裡有一部族,也是我大唐的附屬,跟他們借兵,咱們打回去,為死難的同伴報仇!」

……

這位使者,借來了六千兵將,長驅直入,直逼皇城。

「前方是敵軍重騎,兵力三萬。」

副使說道:「我方只有六千人馬,是否兵力過於懸殊了?」

唐使背負雙手,說道:「西方征戰,與我中土兵法不同,我識得他們的戰爭之法,而他們不識得我中土兵法詭異……憑這一點優勢,足夠彌補差距了。」

……

無窮喊殺聲起。

刀劍交擊之音,鋒芒銳利之聲。

此起彼伏!

火光閃爍!

血光揮灑!

但見無數屍首橫屍在地,但見無數殘肢斷臂,令人慾嘔。

敵方重騎紛紛落下!

有大象騎軍,墜落下來,被大象踩死。

而那些大象在火中奔逃,在軍陣中橫衝直撞,不知踩踏死了多少兵將,又有許多象騎跌入河中,掙扎不起。

這一役,大獲全勝!

「休整一番,將這些俘虜整合起來。」

唐使沉聲道:「打進他們皇城裡去!」

……

這一路,如摧枯拉朽。

唐使率領大軍,攻進了皇城,斬殺了反王。

而就在這個時候,卻又有人來報。

「大唐皇帝駕崩,唐朝分崩離析,烽煙四起!」

「什麼?」

唐使怔在了這裡。

蘇庭依附在他身上,能夠察覺到他意念之中的無窮思緒。

那是難言的情緒,極為悲傷、極為痛苦、極為難以置信。

哪怕是蘇庭依附在他的身上,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但蘇庭終究不是他,難以真正體會。

但蘇庭能夠察覺得出來,這確實是一位忠於大唐的臣子。

……

此後數年。

唐使曾打算率軍回返中土,但卻極容易被認作另一支叛軍,甚至因為從西而來,難免被中土各軍群起而攻之。

加上大唐皇帝駕崩之後,有消息傳來,皇室血脈盡絕。

他心灰意冷,不願折返中土。

然而有朝一日。

他夢見了腥風血雨。

他夢見了無數殘肢斷臂。

他夢見了無數冤魂索命。

他驀然從睡夢中驚醒。

「孽障?」

唐使心中隱約有所領悟。

半年之後,他將這座國家,交給了他的副使。

而他則繼續西行。

這裡崇尚佛門。

傳聞西土往西,便是天際,喚作西天。

那裡有高僧大德,有佛門之祖。

他走了數年之久。

他成了一個苦行僧。

直到有朝一日,他在磨難之中,磨去了意氣,磨去了銳氣,磨去了生機。

他才有所領悟。

他嘆了一聲,低聲道:「若再重來,絕不再以一己憤恨,興兵征伐。」

他聲音才落,眼瞼垂下,疲累不堪。

然而就在這時,他耳邊便聽見了一個聲音。

「南無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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