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命案

蘇家之內。

何家公子何雲方,從靈溪過來,今日暫住蘇家。

此時此刻,就在蘇立房中,二人點著燭火,談話半宿。

在其他人眼中,便是這兩位才子,徹夜長談,要較量詩詞才學。

但內中的兩人,卻並非這般平靜。

「不過只是一幅畫卷,真能殺人么?」蘇立心中略有忐忑。

「那畫卷幾經易手,前幾次主人俱都落到窮困潦倒的地步,到了後頭幾次,接手之人,無不斃命,全是死得凄涼。」

何雲方說道:「這畫卷鬧出多次人命,最終被定為凶物,送上了無生禪寺,鎮封至今,兩年之久。」

「我是花了大價錢,才請來了這一幅畫卷。」

「那禪師說過,那畫卷兇悍,白日如凡物,而夜晚便會作惡,只因受了上代禪師舍利鎮封,夜間才能壓住。」

「我匆匆買來,夜晚都不敢取走舍利,如今天色已晚,沒有舍利鎮封,那畫卷作惡,他必死無疑。」

見得何雲方這般自信,蘇立也鬆了口氣,道:「希望如此。」

但想起什麼,他又低聲道:「只是害死了他,我們兩人,豈非有罪?」

何雲方哈哈笑道:「有什麼罪?你拿刀宰了他么?此事根本與你我無關!」

他揮了揮手,渾不在意,倒是想起一事,說道:「只是,話說回來,我替你除了這心魔,讓你不再頹喪,重拾信心,實如賜你重生,你可有何說法?」

「我……」

「感激的話,只是蒼白無力。不如……」

「不如讓他給你以身相許?」

一聲笑音,從窗口傳來。

窗外有個人,把半個身子探進房中,笑意吟吟,看著二人。

蘇立跟何雲方,陡然大驚,渾身冒著寒氣。

來人赫然是蘇庭!

蘇庭沒死?

還是死了之後,變成厲鬼索命?

「好久不見,挺想念兩位的。」

蘇庭微微一笑,目光轉過,落在了何雲方手中的舍利之上,眼前一亮,道:「看來還有意外驚喜,多謝二位。」

……

天剛明亮。

蘇家池塘之內,浮起兩具屍首,赤身裸體,未著衣物。

一個是蘇立,一個是何雲方。

這兩位正是坎凌最上層的才子,出身不凡,才學頗高,名譽甚佳。

隨著發現池塘異狀的侍女一聲尖叫,傳遍了整個蘇家。

然後在這午時,傳遍了坎凌。

而坎凌官府,經過一番勘查,得出的結論,只是兩人溺亡。

沒過多久,又有不可靠小道消息稱,蘇立與何雲方,互斗多年,漸生情誼,逐漸發展成不為人知的關係。

此次意外,只因二人過於激動,失足落水,導致一人溺亡,而另一人不願獨活,才有了這場悲劇。

這話說得繪聲繪色,最終傳出這消息的那人,還感嘆了一聲,此二位的感情,可歌可泣,卻又令人嘆息。

……

蘇家之內,幾乎沉浸在陰霾當中。

畢竟蘇立算是族中嫡系血脈里,年輕一代的翹楚,甚至有望在未來接管家族大權。

這讓許多人都為之傷感,包括對蘇立略有失望的老家主,也難抑悲傷,至於蘇立的爺爺,更如發瘋的獅子一般,暴怒無比。

如今消息早已傳開,也傳到了別處的蘇家族人耳中。

想來蘇立的父母,京城的蘇越,都會在過些時日,接到這個消息。

「何家的人要來討公道。」

「讓他們去找丁業。」

老家主說道:「蘇家也死了一個,沒心思理會他們。」

大管事低聲道:「畢竟昨日何雲方借宿在蘇家,還是需要有個解釋的。」

老家主擺手道:「再說。」

儘管這樣的舉動,不甚理智,但許多時候,他也有不必理智行事的底氣。

畢竟坎凌第一大族,還是蘇家,勢力遍布,遠至京城。

至於何家,不過靈溪鎮上的地方小族罷了。

「下去罷,老夫再靜靜。」

老家主揮了揮手,將大管事揮退了下去,躺在椅上,微微閉目。

他曾對蘇立抱有厚望,儘管蘇立的才能,並沒有讓他覺得多高,但至少在嫡系族人里,年輕一輩中,算是不差。

眼下蘇立死了,他心中不免也有幾分悲哀傷感。

尤其是外頭開始風傳,蘇立與何雲方之間,有著不為人知的關係,更讓蘇家蒙羞。

可在老家主心中,卻升起了另一種念頭。

蘇庭此人,十分神秘。

他這數十年閱歷,閱人無數,卻看不透那個少年,至今心頭茫然。

可今日之後,他彷彿有了幾分明悟。

「老廟祝?」

他想起了松老。

松老的本事,他略知一二。

如今想來,蘇庭莫非也是此道中人?

對於這一條道路,他隱約知曉一二,但卻朦朧難清,只聽說祖上跟神仙有所牽連,但也只是傳說。

哪怕退一步說,真有這一條道路,但蘇庭年紀輕輕,能有幾分本事?

老家主微微閉目,暗道:「真是如此么?」

他忽然之間,竟是想起了許多事情。

信紙上記載,落越郡蘇家,曾被孫家所害,但不久之前,孫家家主,疾病暴斃,論起時日,就在蘇庭離開落越郡不久。

此外,蘇庭離開落越郡當日,還有另外兩個家族,死了不少人,俱都溺亡。

如今蘇立跟何雲方,也都溺亡。

而他們二人,也都跟蘇庭,在詩會上,有所衝突。

老家主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恐懼。

「難怪是真的……」

他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思緒沉浮不定。

若真是如此,這個少年,便愈發不可招惹。

因為這樣一個少年,哪怕沒有武藝,哪怕不是權貴,但他本人,就可以比擬一切。

「若真是如此,便是我害了蘇立。」

老家主微微閉目,心生悔意。

若真是如此,一切的起因,都是源自於他要擺脫諸位族老的逼迫,隨手將蘇庭拉過來,當作那樁事情的擋箭牌。

因此,蘇立才對蘇庭發難。

也是因此,蘇庭才滅了蘇立。

「早些準備列元火木,讓他離開便是了。」

……

與此同時。

縣衙之中。

縣官丁業,看著從落越郡傳來的消息,也沉默了下去。

在一些方面上,他的能耐,不必蘇家老家主遜色。

蘇家老家主查到的,他也查到了。

蘇家老家主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這個人……」

丁業微微皺眉,只是沉吟思索,未有開口。

蘇庭對他而言,也是十分神秘。

論皮膚根骨,沒有錘鍊的痕迹,也沒有習武之人的陽剛烈性,只是氣質不凡,出塵脫俗。

在他面前,這少年能談笑自如。

在詩會之上,似乎俯視眾人。

無論哪一方面,他都不像是寒門之中養出來的少年。

但他身份存疑,不似來自於大族。

而他沒有習武,也無藐視眾人的本事。

那文采雖然不差,卻以此得罪了眾人。

沒有武藝,沒有身份,那麼當日他在詩會上,憑什麼如此淡定?

再聯繫起落越郡的幾樁案件,丁大人心中微沉,思慮甚多。

而在丁業身後,那個家丁,也看見了這消息。

比起丁業,他似乎想得更多。

這家丁彷彿想到了什麼,他低下頭來,眼神中閃過一抹異色,心中念頭急轉。

他有一個念頭,在心中不斷升起。

神仙中人!

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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