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逐鹿中原 第459章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

劉彥對世家的感官不好也不壞,有意見的是九品中正制這個制度。

其實九品中正制在建立之初還算不錯,用意是提拔更多的人才為朝廷所用,可惜的是再美好的制度由人去執行也會變質。老一輩開明的人一個又一個接著逝世,新的掌權者走向了利益獨佔的道路,糾結了一批利益既得者切斷了基層向上的渠道,社會走向了僵化。

曾經西北邊陲的一個諸侯國,秦因為商鞅變法去除老牌勢力的影響,給予基層能夠向上的便利渠道,秦國煥發了難以想像的力量,由西向東橫掃六合一統中原。這個例子說明國家並不是掌權者單單持有,只有上下一心才能創造出強盛。

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後遇到了難事,新一批的軍功貴族掌握了大量的土地,有了大量土地的軍功貴族也掌握足夠多的人口,迫使始皇帝不得不再次進行改革,也就是採取中央集權制。

中央集權制的變法與曾經商鞅的變法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要消除一個階層的影響,削弱那個階層的力量,始皇帝還在世的時候可以使用威壓消除任何不服,但是高層本應該得到的獎賞沒有實現,橫掃六合中的那些百萬士卒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卻成為一個大問題。

秦帝國的轟然倒塌是有一些事情才是主因。原因是始皇帝給百萬秦軍將士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將士們賣力拚命沒有得到回報,本來應該得到的田地賞賜被一拖再拖,不但應得的賞賜沒有獲得,徭役和兵役卻是越來越重。始皇帝仍然在世當然可以強壓一切,可是始皇帝死了之後呢?

秦帝國的高層先經曆始皇帝的禮遇勸退,後面遭到胡亥的迫害清洗,那麼造成不但底層失望連帶高層也是覺得受到了欺騙的局面,強盛一時秦帝國在面對各地叛亂的時候竟是沒有大將,甚至是平叛要依靠刑徒,那是前面種下的因才有後面開花結的果。

「面對國家陷入將亡局面,北線的長城軍團不情不願地南下平叛,南疆軍團斷掉北上道路坐視。」劉彥是在當夜召喚身在臨淄都城的眾臣,設下酒宴進行款待,有些話更是應該說出來:「一切只因為君王承諾的賞賜沒有到位!」

一開始眾人前來並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劉彥難得長篇大論講的卻是先秦的歷史,他們做了很久的傾聽狀,聽到後面那一句卻呆住了。

撰寫《史記》的司馬遷,他很早就說過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句話道明了世間真理,可以解釋個人一生奮鬥的理由,亦能說清任何一個王朝的強盛或是衰弱的過程。

「史公(司馬遷)所言正是。」桑虞剛才也是愣神的其中一個,回過神來又是嘻嘻哈哈的模樣:「人生在世逐利為天性。」說完,還「哈哈」上兩聲。

今晚的宮城夜宴是在一片細雨中進行,君王與眾臣所在的地點是章台,是一座屋頂有遮擋瓦礫,四周卻放空了的環境。

有雨風就涼,冬季吹冷風並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情,君王的每一個舉動哪怕是沒有什麼意圖,也會被揣摩是不是帶著什麼深意。有了前面劉彥的長篇大論,吹著冷風的眾臣現在就在想,安排在這麼一個冷颼颼的地方肯定是要讓他們警醒什麼。

「天下雖大,對大漢卻小。」紀昌舉起酒樽一飲而盡,放下後洪亮聲道:「先秦之舊事不可在大漢重演!」

一些人也琢磨過來了,講那麼多雖然講的隱晦,卻只道出其中的大利害關係。不管是利益多大多小,一次重新的洗牌就會導致利益再次分配,漢軍將要南下之際,講那些更是有針對性。

大漢是漢人的大漢,漢國有了一批新的利益既得者,天下這塊大餅該怎麼來分配只能是由大漢來決定,那麼清掃舊有利益既得者成為必然之事。

在即將南侵的時候由君王來講那些,聞著無不是精神大振。

宮城夜宴結束,眾人出了宮城,一個個興緻之高超乎想像,少不得是互邀到某個地方繼續喝,來個徹夜的酩酊大醉。

「王上的意思很明顯了。」桑虞對面的人不少,行政級別上面卻是要差了不少,他用少有的嚴肅表情說:「南征之戰打的就是一場洗牌之戰。」

長江以南和長江以北形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長江以北因為胡人統治數十年,再有曾經的「衣冠南渡」舊事,北邊沒有多少可以稱之為世家的家族,有的只能算是大族和豪強。

長江以南有太多的北地世家遷移過去,擠壓南方本土世家的空間同時還讓各處納入世家利益範圍,導致的是南方本土世家沒落和平民利益大量受損。

因為漢國的橫空出世,實際上一批新的新興勢力正在高速發展,那是以劉彥為核心的新興勢力集團。除開劉彥這一批新興勢力集團外,胡人家族且先不提,有世家規模的僅存博陵崔氏、趙郡張氏、中山郭氏、太原王氏。

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已經選擇站隊,崔氏有女成為漢王妃子,太原王氏的王基在徐州之戰後投奔漢國。

中山郭氏和趙郡張氏在石虎撤入并州之前依然是為石碣效命,等待漢軍抵近時中山郭氏立刻跳反,冉閔和呂泰能夠輕易攻克趙地諸郡實際上是得到郭氏一族的協助。趙郡張氏暗地裡在向漢國靠攏,卻不像中山郭氏立刻跳反。

中原現在看著最像世家的有桑氏一族,早先有桑氏一族的子弟充任各地為官,尤其是漢軍攻克魏郡後,隨著桑氏子弟返鄉,一個大世家形成的局面越來越明顯。

桑氏一族之後是蔡氏一族,若說桑氏一族在魏郡是郡望,那麼蔡氏一族在東牟郡也絕對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而桑虞是漢國的右丞相,蔡優是漢國的治粟內史,兩人都是身居高位。

身為漢國左丞相的紀昌,他出身奴隸沒有背後的什麼家族,家中丁口稀少到只有兩名子嗣。人口不是無法發展成為世家的制約,是他拒絕靠攏而來的那些人,有攀親者,不少是要歸入其羽翼之下。

石虎挑起種族仇殺之後,漢境之內的大半大族和豪強遭到清洗,存留下來的面臨拆分。面對這樣的局面,桑氏一族與蔡氏一族不得不收斂,今夜劉彥的講話卻又將大門打開一絲的空隙。

「王上是要全面清洗南方世家?」彭城劉氏族長劉安,他的來頭遠比想像中要大,追述起來可是漢高祖兄弟的後裔,他會有一個很了不起的後代名字叫劉裕。現在劉安是想要追隨桑氏一族的其中之一,帶著期許地問:「那我等可有機會參與南征?」

桑虞對劉安的印象比較深刻,不是說劉安有多少過人的才能,是劉安有過一段要與劉彥攀親的往事,原因是有小道傳言提過劉彥是炎漢後裔,後面劉彥壓根就沒有提過自己的出身,劉安失望之餘斷了攀親的心思。

漢國軍功為重,想要將家族發展起來走參軍作戰的路線最為便利,加入軍中並不困難,比較難的是怎麼快速嶄露頭角。

按照以往的慣例,除開劉彥微末之時,早先追隨的那一批人跟著水高船漲,也僅是冉閔攜國而入短時間內獲得高位,餘下的人沒有跟上快車道除非是有大功,不然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往上爬。

目前還能在漢國維持一個家族模樣,基本都算是大浩劫中採取識時務的姿態,他們無法反抗國家意志地拆分,去枝剪葉之後需要尋找新的出路,只能是將目光瞄在軍隊向外開拓上面。

北地的大族或豪強,有相當多是將桑氏一族當做一面旗幟,靠攏之後就以桑虞馬首是瞻,一個新生的集團正在形成。

崔氏因為有女成為漢王妃子,成了中原一些大族和豪強另一個可以靠攏的對象。

相對而言的是,由江夏北上成了漢國九卿之一的呂議也成了一桿旗幟,他的身邊靠攏著眾多由南方而來的世家子。

江南一派還有桓溫與謝安兩系,不過相較呂議卻是要勢弱許多,桓溫和謝安也一直在避免引起更多的注意。

哪怕是一直想要做孤臣的紀昌,他雖然沒有聚攏一批人,可是由平民轉為貴族的大多數人依然將之視為領頭人。

再有就是歸化一派,他們能追隨的人不好選,漢王妃子之一的拓跋秀成了旗幟,他們是漢國中最為低調的一個群體。

今夜飲宴不止發生在一處,全是在商討關於怎麼在南征之戰中獲得什麼,身在宮城的劉彥很快就接到彙報,他聽後只是付之一笑。

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的存在,想要避免出現派系屬於完全沒有可能。畢竟人是群居動物,不管是思想的相近或是利益的吸引,形成互相靠攏是必然的事情。

宮城深幽,細雨蒙蒙中一些宮燈左搖右晃,寢殿之中燃燒著的燈油給空氣里留下一種悶悶的氣息。

以往的劉彥早該入寢,今夜卻是懷抱四月大的兒子在逗弄,旁邊是自己在玩耍的長女劉茵。

今年夏季時,崔婉為劉彥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大名叫取字慎,乳名叫小彘。

彘在現今年頭就是豬的意思,又有一層解讀叫龍,看名是慎,劉彥取這個字很像是希望自己的長子能夠一切謹慎為重,又有乳名為彘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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