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華夏之變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惡鬼惡人

那是一座典型中國北方大地主居住的幾進幾齣的四合院,門第高大,南北朝向,院內亭台閣榭應有盡有,屋瓦雕梁,犬齒森稠,青磚碧牆,層層疊嶂,參差不齊,坐落有序,也不知幾家幾院。黃銅鎦金的大門都是顯得氣派非凡·顯示宅院主人非富即貴。

然而再仔細看時,卻見那鎦金大門緊緊閉上,而且大門上貼滿了以硃砂繪製,紅字黃底的大小符紙,迎風飄舞。其他地方無論門窗也是盡數緊閉,外貼符紙,甚至一些稍大點的縫隙都以符紙塞住,密不透風,如臨大敵。雖然這宅子外表光鮮亮麗,但一直似乎有無形黑氣籠罩,越是陽光西斜,也就越顯得鬼氣森森,予人一種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感覺。

緊閉的大門之後,是一個空曠的庭院,有假山有樹有亭台,正中卻早已用竹木搭起一個臨時的法台,一長髯道人身穿道袍,端坐法台上,只見他年約五十,面貌灰白,頭挽道髻,面容清瘦,面沉似水。看來是個有道之人。面前一張供桌橫放著一柄桃木劍,兩盞銅燈,一鼎香火,此外還有符紙、小旗、銅錢、令牌、柳枝等驅邪之物,一應俱全。

庭院內無法直接看到大門,因為還有一堵影壁擋住了大門。目的是為了斷鬼的來路,因為據說小鬼只走直線,不會轉彎。風水講究導氣,氣不能直衝廳堂或卧室,否則不吉。避免氣沖的方法,便是在房屋大門前面置一堵牆。那牆的中央還鑲嵌一個福字。

正對著影壁的入宅大路上一連擺了七盞點著的燈,大路兩側則各放置了兩排稻草人,每排六個,前後都貼了符紙,猶如一排衛兵守著大門入口。

整個寬敞的院落,除了十二個稻草人以及法台上的道人外,空落落地沒有其他人。只能看到法台後方的正房內,有一群人聚在一起,戰戰兢兢,縮頭縮腦地向外看。

隨著夕陽下山,四周環境愈加陰鬱,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經一片昏暗,厚厚的黑雲遮天蔽日,籠罩住整個宅院,如同一個大鍋蓋,讓人感覺到壓抑得喘不過氣來。而且庭院之中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大團黑霧籠罩,顯得陰陰森森,原本茂盛,素雅的花草果木在這濃舞中看過去也顯得鬼影重重,張牙舞爪,十分的鬼祟,令人不寒而慄。黑魆魆的碩大假山更如一巨鬼站立欲要向前撲人。

「究竟是多大的冤情,才會有如此大的怨氣?」目睹此情此景,道人雖然沒有恐慌,但內心也甚感駭異。

在法台後方,由許多家丁圍攏著的一名光頭富態男子聽得心中咯噔一聲,慌高聲喊道:「錢真人千萬搭救則個,我願再加一倍酬勞,不……是雙倍!」

只見喊話的富態男子臉上浮腫,眼眶被擠得只剩下了兩道縫,臉上的皮肉已經開始倒垂下來,正個頭如同一隻沙皮犬。而且臉上黑氣瀰漫,身上還散發一股惡臭,聞之令人作嘔。

錢道士冷哼一聲,他對這個僱主是沒有半點好感的。要只得此人姓焦,是這個村鎮首屈一指的大福人家,同時也是鎮長,還與附近的軍閥有交情,一貫是魚肉鄉里欺男霸女無所不為。這次卻又不知是做了什麼惡事,惹得冤鬼索命,這才不得不求助於他。

所以他只是淡淡道:「放心!貧道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一信用還是有的。再者貧道當初拜入茅山門下,就已在三茅神君面前立下誓言:若遇厲鬼索命有傷天和,絕不可坐視不理,否則虧的便是我的外功。此事我只得替你料理,只是自來人命可貴,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是少作為好。你人倫有虧,將來好自為之,多積善行德,否則就算此劫過了將來也要償報,今生不報來世也要報!」

焦鎮長聽了這話知道這道士肯救,方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深深地抽了一口水煙筒後道:「只要躲過此劫,此後自當鋪路修橋虔誠上香敬神拜佛……」

錢道士微微頷首,臉上波瀾不驚,做足得道之人的派頭,但內心卻依舊有些忐忑。看此鬼聲勢怨氣,絕非等閑,他實在沒有十足把握。不過在此之前他已經設壇上香拜請祖師爺相助,希望關鍵時刻這根救命稻草能夠派上用場吧!

所謂拜請祖師爺,本來是請已成仙成神的一派祖師下凡顯聖相助降妖除魔。不過自明代起這一招已不起作用,所以錢道士所請的其實是茅山派內高人。像一眉道人之類修成鬼仙的高人都可以元神出竅,千里顯靈。如能請來,對於錢道士這個層次的人其實也與神仙顯聖沒什麼差異了。

夜色越深,人人自危,無限恐慌的陰雲籠罩在這大宅之上,絲絲毛骨悚然的靜讓人有些窒息。院子的某個角落裡突然傳來幾聲吱、吱、吱、吱的怪叫,嚇得屋內的一群人鵪鶉般擠成一團,唯恐鬼怪突然從黑暗的角落撲出。

「幾隻耗子而已,不必大驚小怪!」錢道士淡然道,「這個院落我已經作法禁住每一個入口,唯獨只留下大門入口,厲鬼要來,也只能由大門進入。對了,整個宅子里的西洋鏡,全部撤走沒有?」

「全部撤走了,連一塊玻璃都沒剩下!」焦村長聞言連忙高聲喊道。

「那就好!」錢道士點點頭。他心思周密,要知道玻璃其實早在兩千年前已經出現在鍊氣士的丹爐中,在道家法寶中,對於玻璃的應用也非常廣泛。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在玻璃出現後不久,道家宗師門就已經知道運用水銀等製造玻璃鏡,但是在道家中,水銀,其實代表陰。秦始皇的地陵中用水銀做山河湖海,代表的就是陰間。所以,玻璃鍍水銀的西洋鏡雖然自古早有,但是一直沒有流出道教,它還有個名字:「陰陽鏡」,也就是說可以成為鬼類出入門戶,不得不防。

「嘩嘩嘩!」

就在錢道士的話令眾人稍為放鬆時,一陣刺骨陰風陡然瀰漫四方,紅燭火焰時高時低,時明時暗,又忽然東西,甚是詭異。眾人群情而起,女性更是陣陣驚呼,拚命往男性身上擠。連錢道士也不禁一陣寒蟬,一手抓起桃木劍:「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了「喀哧喀哧」的細小的碎裂聲,彷彿有人以指甲抓撓大門,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空曠寂靜的庭院里卻顯得十分的清脆,甚至有點刺耳。

一股黑霧從大門外湧來,繞過照壁,正在緩緩的向屋內流動,滲透。隨著陰風黑霧,擺放在入門大道上的七盞點著的燈火光搖晃,原本明黃的火焰突然轉化為詭異的青碧色,猶如鬼火,緊接著七盞燈全數滅絕!

「七燈全滅,滅門之禍,雞犬不留!」見此情形,錢道士握住桃木劍的手不由一緊,冷汗滲出。這七盞燈其實是測試厲鬼怨氣凶念用的,滅一盞兩盞都不至於出人命,滅三盞也只殺一人。但如果七盞全滅,就絕對是雞犬不留,連遠房親戚都不免受牽連。

突然巨響爆發,彷彿有一發炮彈轟在大門口,頓時木屑橫飛。屋裡的人給直接嚇扒了一地,一些膽小的人甚至當場嚇暈。

第二個遭殃的則是大門前的照壁,在一股巨力轟擊之下,瞬間轟然崩塌。一個人影挾著泥土砂石,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一步步向正屋走去,果然根本不拐彎,一股陰寒至極的陰風伴隨著尖利刺耳的鬼嘯之聲撲面而來。

這個破壁而出的人身穿一件破爛的喪服,肚子高高隆起,彷彿懷胎十月的孕婦,頭顱還被一個黑布袋蒙住,看不清面目,走路一瘸一拐,一腳走,一腳在地上拖著。全身上下還有烏黑腥臭的淤血在不停往外冒。沿途在地上留下一邊一個個血腳印,一邊卻是一條長長拖痕的詭異痕迹。

「是他!真的是他!是那個賣唱的瘸子!」焦鎮長瘋狂地大叫,透著無比的恐怖與絕望。

「陰命返潮,活屍歸來,果然是還魂屍……」錢道士倒抽了一口冷氣,單純的厲鬼還罷了,但還魂屍卻是厲鬼附在生前的屍身上,不但有了肉身,而且屍氣、鬼氣、怨氣三氣合一,凝聚於腹內,令腹部鼓如懷胎,加倍凶煞難當。

好在他對此早有準備,當即一震銅鈴,大聲喝令;「稻草人聽令!」

隨著喊話,屹立兩側的稻草人中各有一個稻草人滾出,連爬帶滾向裡屋逃,原來是兩個人偽裝成稻草人。與此同時由於機關被觸動,餘下十個稻草人都攜帶勁風,以極為猛惡的勢頭向還魂屍猛地撲上,狠狠地將它夾死在中間。

每一個稻草人腳部都有一根粗大木樁相連,十根木樁支撐形成的夾子,連黑熊都足以死死夾住,何況每一個稻草人身上還貼滿鎮鬼、鎮屍符紙。

見還魂屍動彈不得,錢道士連忙以桃木劍挑起案上的上一張雷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上去,口中急念:「天靈靈,地靈靈!九天雷鷹顯威靈!雷部神君敕令,法降神雷!神兵急火如律令!」

剎那間霹靂一震,一道雷光劃破蒼穹直劈向動彈不得的還魂屍。焦家大院本來十分寬闊,這麼一聲雷響亦是久久不絕。

眾人被這一聲巨響一下,本應該震耳欲聾,頭暈目眩,可相反的是所有人都覺得腦子為之一震後清醒了許多,恐懼感以及身上的壓力也減小不少。

每一個稻草人都事先澆滿的火油,雷光一劈之下,頓時轟然起火,劇烈地燃燒起來,頓時將大院中央化為一個火葬場,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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