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奏·龍脈之血 第七百六十七章 洪水滔天的世界(上)

洪流自天空中落下,雨滴和大地碰撞,千百聲碎裂的聲音重疊在一處,化作吞沒天地的轟鳴。

水汽蒸騰,氤氳在幽深的夜色中,哪怕竭盡全力撐起傘,也依舊令人覺得窒息。

伴隨著地面的震動,龐大拱門緩緩開啟,門後天穹之上的驚雷橫過,照亮了遠處稜角猙獰的宮殿。

執燈的宮人站在雨中,低垂著眼眸。

「大人,請走這裡。」

宮人在暴雨中為他引路,硃紅色的外衣被雨水侵染成暗紅,如血流淌。

在漆黑的夜色中,無數暴雨的覆蓋下,宮殿中的以太波動此起彼伏,彼此交織,搖動著雨簾,彷彿要上抵蒼穹,灑落了無盡的威壓。

令人窒息。

穿越過不知道多少重宮門之後,他終於來到了大殿的前方。雨水的洪流從屋檐之下灑落,漆黑的宮殿中亮著隱約的光,照亮了他的臉,有些蒼白。

在大殿的門口,禁衛的聲音沙啞:

「陛下傳召。」

他深吸了一口氣,抖落了衣擺上的雨滴,低下頭,走進宮殿,前行十五步,停在玉階之下,同另外兩名樂師一同俯身下拜:

「微臣,見過陛下。」

垂簾之後,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太常卿,這三位就是你為朕舉薦的英才么?」

「他們是臣一手教導出的弟子。」

在玉階之旁跪坐的老人垂首回應,「縱然非是天人之血,依舊不遜色與龍脈樂師分毫。」

「那麼,便依你的想法來吧。」

那個蒼老的聲音嘆息,「只是,還請太常卿快一些,朕已經老了,等不了太久了。」

玉台之下,太常卿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俯首。

這位協助皇帝撐起震旦三十年的樂師已經年逾古稀,卻看不出蒼老的跡象。頭上不見天人為之自傲的白髮,而是將其徹底的除去,取而代之的是早已經印刻進血肉和骨骼中的矩陣。

沒有宮人在側服侍,垂簾之後的皇帝親自走下前來,將一份染著血痕的捲軸放進了太常卿的手中。

「這是武德使冒死帶回的地圖。」

蒼老的皇帝說,「請太常卿自西而去,十萬里——那個東西沉睡在天竺。」

太常卿黯然嘆息,俯身叩拜:

「臣,祈請陛下三思。」

皇帝笑了,疲憊地坐倒在玉階上,輕聲嘆息:「果然,你已經老了啊,太常卿,同朕一樣。等我死後,你能活幾年?等你我死了之後,這一切又會怎麼樣呢?」

太常卿沒有說話。

捧著捲軸的雙手顫抖著,卻不肯收下。

在地上,他們聽見了沙啞的聲音。

「汝等抬起頭來,看著朕。」

當他們斗膽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那一雙幽深的眼瞳,倒映著他們的面孔,還有大殿內的暗淡燈火。

佝僂的皇帝坐在台階上,華貴的冠冕和龍袍難以掩飾他的蒼老和衰弱。

時日無多。

「我死了之後,誰來主持大局?」

皇帝的手掌把弄著手中那一顆至高無上的印璽,自言自語:「誰來支撐這個已經快要崩塌的國家?是那群窺伺帝域,野心勃勃的諸侯之輩么?還是朕的那幾位好侄兒?再或者,朕那個生與深宮,長與夫人之手的女兒?不,他們不能,誰都不能,這個震旦,誰都撐不起……我死了之後,會有洪水滔天。」

皇帝抬起手中的印璽,令他們端詳這至高無上的權力象徵,告訴他們:

「——這一切都會分崩離析。」

那一瞬間,皇帝的眼瞳中迸發出了攝人的寒光,像是來自於地獄中的光焰,令在場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頭,匍匐在地。

「朕救不了它,但有人可以,比朕強十倍,強百倍,強千萬倍的人可以。」皇帝看著這位撐起三朝的股肱之臣,聲音沙啞:

「太常卿,去將它帶回來,將那個東西,那個被稱為真理的怪物,帶回來!」

將那個能中興震旦的繼承者,一個能夠重整亂局的萬世明君帶到我的面前來!

寂靜里,蒼老的樂師悲涼地頷首:

「臣,定不負陛下所託!」

那時候的他,跟著老師一起叩拜在地上,還不知道這一趟遙遠的旅程意味會讓自己後悔一生。

……

……

清晨的時候,天門關那一扇通往皇域的大門緩緩開啟。

胡先生將葉青玄送到了門口,有侍從牽上來了一匹馬。胡先生拍了拍白馬的脖頸,將韁繩遞給了葉青玄,連帶著一個包裹。

「這是我的令書,能夠讓你在皇域之中通行無礙,這是我的親筆信,交給陛下,陛下也一定會樂於成全你們。」

「其實不用馬也可以。」

葉青玄笑了笑,「我一路飛過去就好了。」

胡先生搖頭:「雖然葉子你現在是黃之王,但這裡是震旦,最好還是低調一些——皇域乃龍脈之血的垂青之地,自有天上城的護佑,不要隨便動用樂章,引起誤會總歸不好。」

葉青玄抬頭看了看天空,視線穿過了以太界,便能夠窺見那一道籠罩在天空之上的遙遠城池,和巍巍長城。

又看了看胡先生認真的表情。

「好吧,這個聽你的。」葉青玄嘆息。

「那我不留你了,去吧。」

胡先生後退了幾步,葉青玄牽過了馬的韁繩,翻身上馬,向著胡先生揮手:「那麼,就此道別吧。希望路不會太遠。」

「祝一路順風。」

胡先生揮手:「不要在這兒浪費時間了。從這裡到國都要兩天的時間。找到白汐之後,就趕快帶著她離開這裡,別管這裡的破事兒啦。還有……」

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難為情的事情,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沒什麼了,快去快去!」

葉青玄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笑容,便也笑了起來,縱馬而去。

目送著葉青玄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胡先生微笑著,眼神釋然。

「再見。」

他輕聲呢喃,轉身走進天門關。

你的時代已經到來了,葉青玄。

想必沒有我來進行多餘的提點,你也能夠從迷茫中醒來吧?

你還有挽回錯誤的機會,勝過當年的我,也勝過這世上眾多追悔莫及的人。

不論遇到什麼,希望你能夠找到白汐。

還有……

那是胡先生最後未曾說出的話語。

「——成為英雄的願望,不要放棄啊。」

……

……

兩日之後,地動山搖。

穹空為黑雲所覆蓋,彷彿鐵幕緩緩壓下,在長城虛影的籠罩之中,沉甸甸的蓋在天門關之上。無數樂章和矩陣自虛空之中浮現,以太波動此起彼伏,化作紐帶,緊系著天與地的距離。

令天與地再次重合,只剩下了唯一一個渺小的缺口。

天門關。

「……天門關啊。」

戰馬之上,白恆凝視著自己曾經穿越過不知多少次的城關,如今自己卻要親手將他擊破……一時間心情便有些複雜。

「長孫家主,遵照先前的安排,這裡就交給你了。」

他調轉馬頭,將一塊虎符拋向了碧眼紫髯的長孫家主,打了個哈欠之後,一騎身影就沒入了千軍萬馬之後,再也不見。

縱然是長孫家主也沒有想到,白恆就這麼放心的將兵權丟給其他人,毫無留戀,甚至沒考慮過怎麼再收回來。

在尖銳的號角聲中,大地動蕩,鐵騎席捲,千軍萬馬在大地之上推行,像是灰黑色的鐵毯,將大地一點一點覆蓋。

一襲白衣的長孫家主升空而起,駕馭著井中月的投影,凝視著天門關之上孤身而立的男人,微微拱手:

「胡先生,好久不見。」

兩軍陣前,胡先生卻毫無風度的坐在城頭的女牆上,也不在意自身的安危,只是懶洋洋地抬起頭,撇了他一眼:

「有話便說——你來我這裡,是想要打下天門關,還是想要跟我拉家常?」

長孫冀歸無所謂地笑了笑,並沒有因為失了面子而感覺到難堪,可是眼神就變得鄭重起來,低沉的聲音自胡先生的耳邊響起。

「告訴我,胡先生……十五年前,太常卿和你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縱然註定得不到回答,他依舊抱著萬一的期望。

「無可奉告。」

胡先生的眼神漠然,只是敲打著膝蓋上修長的鐵篪,鋼鐵的餘音裡帶著森冷寒意,令長孫冀歸的眼神變得失望起來。

「那麼,就要請先生賜教了。」

胡先生搖頭,「你是我的前輩,我沒有教過你什麼,當不得先生這個稱呼,所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長孫冀歸一愣,旋即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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