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奏·龍脈之血 第七百六十一章 真格

這一夜睡得不算好。

天色剛蒙蒙亮。

葉青玄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看著軍營中的人來來往往,思考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時局混亂的東方,震旦的內戰正如火如荼。葉青玄拒絕了昨晚的慶功宴,自己單獨在住處吃了晚餐,也拒絕了來自各方家主的邀約。

他不想和這裡扯上太多的關係。

尤其是和白恆。

可惜,往往世事未必能如他所願。

「長孫氏三子,長孫景明,見過葉家主。」

那個碧眼的年輕人站在葉青玄的面前,擋住了光。

葉青玄抬頭,打量著他:

「什麼事兒?」

長孫景明微笑,彬彬有禮地下揖,「區區不才,斗膽向葉家主請教。」

「不用了,琴棋書畫,一概不會,詩書禮樂,一概不精。」葉青玄擺手,「除非你找我請教機械工程學和黑暗時代樂師史,否則還是去找別人吧。」

長孫景明沒有放棄,依舊保持著下揖的姿勢,「聽聞葉家主在西方聲名赫赫,掌控時局,被稱為神之手,而且身兼大審判長和黃之王的冠冕,不知景明可由此殊榮,蒙家主指點樂理?」

「算了吧,我什麼都教不了你,真的。」

葉青玄無奈嘆息,「況且今天天氣這麼糟,像是要下雨,而且這還是大清早……打打殺殺,不好。」

長孫景明抬起頭,眉頭皺起,不知為何,輕聲嘆息了起來。

「不論如何,閣下都不願賜教么?」

「嗯。」

長孫景明的神色變冷了,「難道你怕了?」

「嗯。」葉青玄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如你所見,我就是這樣一個欺世盜名之徒,如今都已經現了原形,何必苦苦相逼?」

長孫景明閉上眼睛,再度睜開時,眼神就變得拒絕。

「恕我輕慢。」

那一瞬間,他的手掌抬起,胡琴井中月的虛影自從他身後浮現,性質干涉之中醞釀著雷霆霹靂,天劫的意味重現,肅殺之音衝天而起。

轉瞬間,泥濘的地面上浮現薄霜,昨夜剛剛降的雨水被凍結在土中,凝結成細碎而纖微的冰晶,彼此交錯,擴散向四方。

緊接著,又戛然而止。

傳承之器·井中月的投影隱沒,樂理當然無存,消弭無蹤。天劫還沒有來得及湧現,便已經消散在萌芽之中。

凍結的冰晶融化,晨露蒸發。

「沒關係。」

葉青玄伸手,同他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掌握了握,神態友好:「原諒你了。」

長孫景明的面容微微抽搐著,感覺到肺腑之中所湧現的徹骨寒意,不敢再稍有動作,許久,終於緩和過來,踉蹌後退了兩步,苦笑著拱手。

「螢火之光,難比皓月。」

葉青玄沒理他,只是看向了不遠處,觀望的少女:「你呢?你也要來?」

「不必了。」

曾經在歸墟有過一面之緣的柳染微微欠身,「妾身可沒有勇氣同葉家主動手。」

「沒事兒的話,那就散了吧。」

葉青玄嘆息,向著不遠處那幾個年輕人揮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別理我,我來這兒就看看,什麼都不買,這麼熱情又是何必?」

幾個年輕人苦笑著對視了一眼。

昨夜為了此戰苦思許久,雖然早已經料定勝負懸殊,但沒有想到,就連逼葉青玄出手都做不到。

本以為有傳承之器在手,天下英雄怎麼都能過兩招。

結果剛上去,還沒亮兵器,就敗了。

敗得莫名其妙。

頓時令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到一陣濃厚的挫敗感。

人群中,有人沉默片刻,走上前來,帶著劍。

「袁氏長子,袁鶴。」

他向葉青玄頷首,握緊劍柄,「還請葉家主賜教。」

葉青玄無奈嘆息。

「算了,讓你三招……逼我移一步,算你贏。」

袁鶴的表情一變,旋即壓下了不忿,眼神越發的冷了,「那就承讓了。」

他拔劍,可是劍柄被一隻手掌按住,拿不出來。

那一隻手掌堅如磐石,將他的劍刃死死地按在劍鞘里。

他錯愕回頭,看到了自己的祖父。

袁長卿。

「認識到差距,就應該乖乖承認,不要像潑皮一樣糾纏不放了。」

袁長卿鬆開了手掌,袁鶴低頭,並未羞惱,恭謹地接受了祖父的訓斥。

「都散了吧。」

袁長卿揮手,所有人都後退了幾步,但卻沒有像是他說的那樣散去,反而聚攏在遠處,好奇地圍觀。

看著門口的葉青玄,還有他面前的老人。

「就別欺負小孩子了,葉清玄。」

袁長卿的白髮隨意地束在腦後,抬起手,將外袍的袖管挽起,露出小臂上青黑色的皮膚還有疤痕。

看著葉青玄,他的眼神期待:

「同我來一場吧。」

「什麼叫我欺負小孩子?明明是一群小孩子在欺負我好么?」葉青玄撇了撇嘴,搖頭,「況且,老爺子你輩分這麼高,以大欺小沒關係么?」

「我可不敢做你的前輩。」袁長卿的束起袖子,粗糙的手掌按在佩劍劍柄的捆繩之上,眼瞳微微眯起:「你的恐怖之處,更勝你的父親啊。」

葉青玄漠然,「如果你不提他的話,我可能會更開心一點,說不定有可能答應你呢。」

「那就讓我來看看,你這將祖業都焚之一炬的逆子,有何不同?」

袁長卿咧嘴大笑,那樣子不似老人慈祥,反而如同食人的猛獸,十足猙獰:「醜話說在前面,躲不開的話,真的會死的——」

崩!

金鐵交鳴的凄厲驟然迸發,一線烈光驟然從袁長卿的面前浮現,匯聚為一線的鐵光輕鳴,如飛鳥,明明只是一斬,卻百轉千回,鋼的鋒銳和絲綢的溫柔統和在那一線之間,自高層維度之中晉陞又落下。

直到一劍斬出,所有人才看到老人手中那一柄古樸而虛幻的長劍,彷彿空空蕩蕩的虛空之中,無數絲絲縷縷的樂理匯聚,勾勒出了殺伐劍章,令純鈞的形體自物質界中顯露,卻如此飄忽而透明。

唯有在光影交錯中才隱隱能夠窺見那可怖鋒芒。

而現在,無數樂理自劍脊上延伸開來,沒入了虛空之中,如同鎖鏈一樣將葉青玄鎖定。

葉青玄已經後退了一步。

在房屋崩塌的聲音里,無數塵埃掀起,又懾服與劍章意象中的凶威,不敢升騰而起,又馴服地匍匐在地上。

葉青玄手中,新約之劍的輪廓已經浮現。

在簡練而古拙的劍脊之上,一道白色的劃痕浮現其上,正是剛剛袁長卿一劍所留下的痕迹。劃痕緩緩地合攏,和劃痕中所殘留的濃烈殺意卻無從消弭,飄蕩在空氣之中,令凍結又融化的大地之上浮現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兩人之間的十步距離,十九道劍痕縱橫交錯。

葉青玄低頭,看著腳下的劍痕,輕聲嘆息。

就像是袁長卿所說的那樣。

躲不開,真的會死。

「老傢伙,動真格的嗎?真麻煩啊。」

他有些不耐煩地揉著發漲的眉心,轉瞬間,幻象自從他腳下蔓延,緊接著,以新約為支點,無盡海淵自他腳下浮現,不僅僅是海淵之章,數百年以來由群島樂師中的諸多幻象秘境在此浮現,憑空構架,一層又一層地將袁長卿籠罩在其中。

彈指間,物質被彎曲,虛幻和真實的邊境模糊了起來,以正統樂師的方式,固守地利,將袁長卿限制在幻術之中。

緊接著,無數樂理自從其中展開,層層疊疊,同袁長卿的劍章糾纏在一處,宛如海潮起伏,或推,或拉,由一處爭鬥變成千百處爭鬥,由大局至細節,轉瞬間從無數個地方向袁長卿發起進攻。

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他才不願意正面硬撼袁氏的殺伐之劍,而是將這個麻煩暴躁的老頭兒拖進了他最擅長的樂理爭鬥之中,無數細節的比斗,牽一髮動全身,讓他體會一下身陷羅網的感覺。

只是很快,他的面色就變了。

此時此刻,千百處爭端中,彷彿有千百個嫻熟的劍客在應對著葉青玄的攻伐,千百道不同的劍意和劍章自從純鈞之劍上湧現。

將那一道凝聚到極點的劍意分而化之以後,卻沒有想到,敵人從一個變成了千百個,每一個和其他決然不同,但都同樣的難纏和可怕。

琉璃破碎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無盡海淵的幻象轟然破碎。

自萬噸重壓之下,袁長卿毫髮無傷的走出,看著吃了個暗虧的葉青玄,笑容嘲弄。

「你不會以為袁氏都是一群只會拔劍的莽夫吧?」

他歪頭審視著葉青玄,「實際上,不論劍術、樂章還是樂理攻伐……只要是能夠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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