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響·無光之海 第五百四十七章 餘孽

一片嘈雜的聲音。

巨大的地下室,擺著一張巨大的會議桌。牆壁上釘著密密麻麻的戰爭地圖,地圖上已經插滿了各種標記。

遍地都是各種資料和卷宗,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整個會議室里一片忙碌,充滿焦躁的氣息。

煙草燃燒的煙霧,瀰漫在空氣中,帶著口水和汗的刺鼻味道。燥熱的暖風從恆溫矩陣中吹出來,混合在一起,幾乎令人窒息。

「我們的防線崩潰了!」

會議桌旁邊,輪椅上那個頭髮掉光的老人捧著報告,雙手顫抖:「由於西部艦隊的指揮官作戰失誤,防線全面淪陷!阿瓦隆失守了!」

說到最後,他幾乎失聲,悲痛地錘著胸口,猛然噴出一口鮮血,倒在輪椅上。

「諾林將軍!諾林將軍!」

身旁的人一陣混亂,大喊:「醫護兵!醫護兵!」

兩個瘸腿的老人跑上前來,將他推走了。

一片混亂中,最裡面的老人憤怒地將桌子上的卷宗掃翻,怒吼:「懦夫!懦夫!西部艦隊的指揮官在哪裡!上火刑架!燒死他!」

「燒死他!」其他人贊同地揮手。

「不!你們不能這樣!」

指揮官高聲辯解:「我只有自己的戰略考量!安格魯目前的領土縱深和糧食儲備根本無法正面和天災抗衡……你們不能這樣!我要見大審判官!我要見大審判官!」

「懦夫,受死!」

身旁那個還帶著養氣面罩的老人一怒起身,拔出牆上的裝飾劍,捅進了指揮官的肚子里。沒有血流出來,衣服的破口下面露出機械內髒的線纜,劍刃穿過了內臟之間的空隙,不痛不癢。

可那指揮官卻誇張地捧著肚子,尖叫一聲,倒地不起。

「來人,把他拖下去!」

一個脖子上插著金屬管的老人戴著最高指揮官的帽子,揮手說道:「為今之際,只有看南方軍團的了,拿阿斯加德地圖來!」

「報告長官,沒有阿斯加德地圖了,您拿一份高加索的湊合用吧。」

「混賬,這倆能一樣么!」

最高指揮官怒吼:「你這是瀆職!瀆職!憲兵!憲兵!那個白頭髮的小孩兒,說你呢,你過來!對,你就是憲兵了,給我將這個傢伙拖下去!燒死!」

葉清玄一愣,在老頭兒的催促下走上前去,不知道幹什麼好,那個被當做瀆職的老頭兒朝他擠眉弄眼,比划了半天,葉清玄尷尬地將他推到旁邊。兩邊嗑瓜子兒的老人將一塊紅布蓋了過來,權做火刑了。

紅布下面,那老頭兒還特別配合的發出被燒死的慘叫。

這他媽是什麼鬼?

此刻的葉清玄一臉懵逼,而「指揮部」里依舊熱火朝天的在進行著指揮。不斷地有人從旁邊的房間里捧出一封封急報。指揮部里也不斷地有命令發出,調動各地的軍隊進行防守和反擊。

只不過命令書都被丟進最角落的垃圾桶里,跟煙灰和吃剩的魚骨頭待在一塊,再無人問津。

很快,隨著指揮部的命令,糜爛的局勢便略有好轉,但緊接著,十分鐘後開始急轉直下,繼安格魯之後、西方荒漠、北方冰原接連失守,阿斯加德全國死戰,淪陷,勃艮第分裂,高加索隨著聖徒的戰略樂章而被點燃成為火焰的地獄,再無任何活人存留。

到最後,只剩下了聖城孤獨地對抗著黑暗世界。

一片窒息的寂靜里,最高指揮官摘下了帽子,聲音嘶啞:「同志們,我們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我們必須堅守聖城!我們絕不能輸!第一萬零七次東征絕不會因此而結束!!!」

最後一句話他喊得聲嘶力竭,其他所有老頭兒們都跟著狂熱地呼喊。可是就在一片熱鬧中,卻有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等等!」

剛剛被友軍「捅死」的老頭兒爬起來,手裡揮著一本厚比字典的大書:「主持者算錯了!我的旗艦上明明有六架結界協律儀,全功率充能,怎麼可能妖魔一個衝鋒,我就全軍覆沒了?」

負責計算的老頭兒翻了個白眼:「一百點的骰子,『天氣』你骰了9點,大失敗!暴風雨天氣,妖魔有加成。況且你的船隊補給不夠,樂師戰損了一半,協律儀自毀了!」

「我明明有地形優勢!」

「地形優勢被抵消了!」

「放屁!規則書上可不是這麼寫的!你個混賬,算錯了!而且我還買了兩架飛空艇呢!被你吃啦!快把我的艦隊還給我!」

被他捅出自己的披露,老頭兒臉上掛不住了:「海戰那一章規則是我寫的!我改了!你有意見!」

「老子一劍捅死你這個異端!」

「來啊!來啊!不來你是我兒子!」

兩個越說越激動,明明都是渾身插著維生管和機械內髒的風燭殘年,可動起手來卻毫不含糊,瞬間打了起來。旁邊的人想要把他們拉開,可是被判定覆滅的「死者」們在旁邊又煽風點火揪錯處踩痛腳,沒過幾分鐘一群人就扭打成一團。

看起來第一萬零七次東征就要這麼停止了……

葉清玄蹲在旁邊,喊了幾聲,發現沒人理自己,只得嘆息一聲,準備等他們打完再說。可是一個瓜子殼卻丟到了他的腦袋上。

他回頭看過去,只看到房間角落裡,一道被拉起來的帘子後,有個老頭兒探出半個頭,朝著他招了招手。

「嘿,年輕人,就是你……過來。」

葉清玄無奈低頭,不知道他究竟是準備讓自己再把什麼異端給拖出去,可鑽進帘子後面之後,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隔著一道帘子,氣氛已經變得完全不同。

觸目所及,除了堆積成山無人整理的卷宗之外,便是金屬和塑膠線纜,以及堆積起來佔據了一整堵牆的機器。

那些東西葉清玄都從醫院裡看到過。

人工氧氣合成儀、心率監測器、血液透析泵……

密密麻麻的線纜從天花板、地上或者牆上的器械中延伸出來,接入了那個坐在沉重鐵椅的老人身上,維持著他的生命。

葉清玄剛剛所看到的那半張面孔,或許就是他僅存的血肉了。

不禁是半個顴骨已經被金屬替代,身體其他的部分也幾乎無法獨存了。那個消瘦的老人幾乎整個人嵌在鐵椅中,被密密麻麻的機械包裹住了。

血液由人工心臟推動、呼吸由鋼鐵肺腑維持,脊柱注入人工溶液,就連半邊頭蓋骨都是透明的,透過透明的頭骨,看得到枯萎的大腦上插著銀色的電極……

他坐在椅子上,除了略微的前後移動之外,甚至無法扭頭,正對著牆壁。牆壁上開鑿著一扇狹長的窗戶,漆黑的海洋上燃燒著火焰,單調又枯燥。

簡直像是酷刑一般的折磨。

「被嚇到了?」

老者示意葉清玄坐下來,呵呵一笑,可笑聲由金屬聲帶發出的時候便帶著一絲古怪的沙啞和尖銳:

「閣下遠道而來,無法出門相迎。禮數不周,還望包含。」

「無妨,我還年輕,如果能夠見到主事人的話,多跑跑也無所謂。」

葉清玄端詳著他的面孔,看著他殘存的面孔上那密密麻麻的皺紋和老年斑,卻判斷不出他究竟多老了……

「我知道葉先生你想要說什麼。」

老人輕聲嘆息,唯一靈便的左手食指敲打著扶手:「葉先生你想見我們,但我們卻未必是你想像的那樣——這裡沒有什麼主事人,有的只不過是一群被時代拋棄的殘兵敗將們而已。信理部早已經垮了,我們躲在這個被遺忘的角落裡舔傷口,甚至連領袖到已經死在聖輪法院里。你希望在這裡找到殿堂,可這裡只有一堆廢墟而已,毫無價值,不是么,葉先生?」

葉清玄沉默片刻,解下了象徵身份的聖帶,丟在一旁,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我有需要藉助你們的地方。」

「我知道。」

老人看著葉清玄身旁的聖帶,眼神就變得感慨起來,手指動了動,指了一下:「我可以看看它嗎?」

葉清玄將聖帶放入他的手中,他便握緊了,手指撫摸著上面的花紋,殘餘的面孔上就露出緬懷地笑容:

「大審判官的聖帶……真好啊,一別百年,我又看到它了。」

葉清玄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和他一樣的風景,並沒有打擾,任由他緬懷過去的時光。

過了許久,老人收回了視線。

「謝謝你,葉先生,你可以叫我『史東』。」

老人自我介紹:「我和你剛剛看到的那群老鬼一樣,姑且都算是……宗教裁判所最後的餘孽吧。」

葉清玄愣住了。

最後的餘孽,不是信理部,而是宗教裁判所……

九十多年前宗教裁判所就被解散了!

這群傢伙究竟活了多少年……

而且信理部的人離開聖城的時候幾乎算是凈身出戶,根本沒有帶走什麼財產的餘地。跟根據葉清玄所見,這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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