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命運之路 第四百八十九章 看看

拂曉之時。

玉京山上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在解劍石前方,那白髮碧眼的年輕人行禮,「在下長孫氏三子,長孫景明,求見袁氏家主,還望通稟。」

守山的弟子驗明正身之後不敢耽擱,向山上行去。

一路踏著石階,穿過了青石牌坊和煉銅殿前,通稟了袁氏長房大兄袁鶴之後,袁鶴頷首:「我去求見老祖,你先下去吧。」

他揮手,示意殿前的弟子繼續對練,換了一件衣服,便匆匆奔向後山,很快,便出現在山下。

「在下袁鶴。」

他拱手示意:「長孫家的朋友,請跟我來。」

長孫景明抱拳,跟在袁鶴的身後,一路上山去。

此時正是拂曉,微微的天光之下,煉銅殿之前,袁氏的子弟已然開始了早課。在廣場上,手持無鋒鐵劍的武士們正在對練,隔著久遠,便能聽見劍刃呼嘯之音。

那數十柄造型奇異的長劍斬破空氣,便發出宛如琴弦震顫一般的清脆聲響,彼此重疊在一處,分不出遠近,聽久了,只覺得心神迷亂,被那聲音所懾。

尤其是隱藏在其中的樂理,宛如雷雲深處所閃現的只鱗片抓,雖難以窺測全型,但只是耳聞,便已然能夠察覺到深深威脅。

反倒是劍術,長孫景明只是覺得厲害,卻看不出個所以然。

他在殿前駐足片刻,遠遠觀望,不由得長嘆:

「此等劍術,不愧是登峰造極。得見如此,不虛此行。」

袁鶴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在前面虛引。

兩人穿過煉銅殿,徑直向後山行去。

在山前,青松翠柏古徑通幽,充滿了深山潛修的幽靜氣息,可是越向後走,便越是荒涼,不見草木和溪流,怪石嶙峋中,處處帶著令人皮膚刺痛的寒意。

長孫景明走在道路上,察覺到腳下傳來的地熱,不由得愣了一下。

玉京山……是座火山?

很快,他便察覺到了空氣種遊離的濃郁以太,似是隱隱有寒光潛伏,引導著它們運轉,在某個意志的駕馭之下,演練著無形之劍。

恐怕只要性差踏錯一步,便會被虛無的劍刃徹底剮成粉碎。

察覺到長孫景明眉宇間的謹慎,袁鶴笑了笑,解釋道:「本族的長輩都是在後山練劍。三叔祖這兩日在閉關演練混洞劍章,正是突破的關口,影響大了一些。畢竟劍術兇險,劍招演練起來還好,但晉入共鳴階的劍章就不適合對練了,稍有疏忽便會有意外不測。」

長孫景明恍然:「這地熱也是……?」

袁鶴搖頭,「這是三代先祖兵解時,失控的劍光不慎鑿穿地肺,引動了地火。並不是劍章的效果。讓客人見笑了。」

長孫景明表情抽搐了一下。

見笑?

哪裡敢見笑啊。

龍脈九姓里,葉家全族都是出了名的浪貨,柳氏歷代量產沒人氣兒的活屍,白家教出來的也全都是循規蹈矩死守規矩的老古板……雖然偶有怪胎出現,但基本上都是這個套路。

而袁氏枯坐深山,不問世事,從不攙和龍脈九姓的爭端,因此名聲相較不顯。但成員卻是出了名的偏執狂,所修的也是盡得樂理殺伐之道的劍術。

你笑一個試試看?

這些練劍的樂師看起來一個個似乎正常,只要接觸久了就會發現骨子裡的偏執和古怪。在沒有搞清楚對方性格之前,長孫景明才不敢亂笑。

笑一笑,腦袋掉。

一路向後山深處走去,漸漸的,長孫景明感覺到了四周冰冷的以太波動。

閉上眼之後,便能夠感覺一道道冷漠的目光投注在自己這個闖入者的身上。

可觸目所及,看到的,便是一柄一柄嵌入石中的古劍。

他不由得頂著那寒光,多看了幾眼,好奇地問道:

「這些難道都是……」

他話說了一半,但袁鶴心裡卻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搖頭。

「世間流言多有不實之處,還望長孫先生明辨——骨灰鑄劍,實乃無稽之談。」

長孫景明恍然地頷首,可卻聽到前面帶路的袁鶴繼續說道:

「袁氏之血與其他龍脈九姓不同,必須依仗外物才能得以發揮。故而袁氏歷代先輩臨終之前,都會以畢生精魂鑄劍一柄,留帶有緣……」

長孫景明乾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精魂鑄劍?

說得好聽,直白一點,就是「活人祭劍」吧?這可比骨灰鑄劍慘多了,人還在活著的時候就要跳進爐子里去,化骨為劍,血魂賦予……最後連灰都不剩。

他的視線不由得落在了袁鶴的腰間:「莫非袁兄這一柄,也……」

袁鶴低頭,看向腰間那一柄「聞鈴」,笑了笑,卻沒有再解釋。

「到了。」

他的腳步忽然停頓下來。

可眼前卻只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長孫景明錯愕地看了一眼袁鶴,卻聽見袁鶴說道:「筆直向下便是。這會家主已經做完了早課,不必擔心。」

說完,就走了。

留下長孫景明一個人站在原地,愣了許久之後才苦笑一聲,硬著頭皮走進了面前的洞穴中。

在宛如刀割一般的寒風中,不知行進向下行進了多久,空氣中的寒意也越發的凌厲,所過之處都結上了兩尺厚的寒冰。

長孫景明雖然穿著冬衣,但依舊被凍得有些發抖,身在袁氏的後山,他也不敢動用樂章取暖,生怕一個不小心引動了此處的煉金矩陣,被千刀萬剮。

直到最後,他終於在沸騰的熔岩中,看到了那個模糊的身影。

在沸騰翻滾的熔岩湖泊中,熾熱的火光和刺鼻的硫磺毒氣瀰漫著。可就在湖泊的當中央,卻有一個身影端坐著,膝前放著一柄古劍,古劍自鳴,迸射出無窮寒意,將熔岩凍結,殘留的寒風擴散向四周。

人劍具在,氣魄自生。

長孫景明只覺得心神搖曳,胸口煩悶。

當他說話的時候,那火焰和寒霜衝擊所產生的灰色霧氣便震顫起來,開闢向兩側,露出了那個消瘦的身影。

「長孫氏的胡兒,來得真慢啊。」

在龍脈九姓中,長孫氏發源與邊疆,本是胡人,眼眸碧綠,天人之血中,有人稱呼之為「碧眼兒」,還有的不給面子,便直接稱作「胡兒」。

若是一般聽見別人這麼講,長孫景明定然去給他拼個你死我活,再不濟也要玉石俱焚。但跟自己講話的乃是袁氏百代中首屈一指的怪物家主袁長卿,當著自己老爹的面都敢這麼講,長孫景明也不敢有什麼屁放,只得乖乖俯首,從懷中捧出一封書信。

「家父命我將此信親手交於前輩手中,其他的話,沒有多言。」

袁長卿伸手虛召,信落入了他的手中。

迷霧裡,沉寂了許久之後,袁長卿輕嘆了一聲,將信丟進岩漿里。

信箋在火中化作灰燼,青煙里,卻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向袁長卿拱了拱手,長揖至地。

「太著急了。」

袁長卿低聲道:「亂世將至,千年未逢的變局就在眼前。爭勇鬥狠的劍術都講究明鑒敵我虛實,更何況是這種大事?風暴將至,西方已經顯露亂象,震旦也未必是遺世樂土。越是這種時候,越應該沉得住氣才是。回去去告訴你的父親,再等等。」

「等?」

長孫景明沒想到自己數日舟車勞頓,從邊疆趕到玉京山,卻只得到了這麼一個回覆,不由得錯愕。

「看看。」

袁長卿撫摸著膝前的長劍:「不論是東邊西邊,哪裡都一樣。」

「……先看看再說。」

長孫景明張口欲言,可是視線卻不由得落在袁長卿膝前的長劍上,劍光攝魂,劍光奪魄,劍光明滅里,他只覺得心神一冷,不敢再多說,行禮之後便轉身離去。

很快,袁鶴前來,恭謹回報:「祖父,山下的消息,白恆確實離京了……」

「確實不能怪長孫家的那幫人啊。連攝政王都坐不住了。」

袁長卿低聲笑了笑:「罷了,罷了,坐也坐了三十年了,靜極思動。剛才說別人急躁,可現在我也坐不住了。既然是教宗登基……我也去看看吧。」

他說,「去去就回。」

「恭送祖父。」

袁鶴低頭,只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彈劍之音。

在袁長卿膝間,純鈞古劍振鳴。

那鳴叫聲宛如飛鳥,低沉且幽遠,彈指三變,宛如一道寒泉灌入頭顱,令人魂魄彷彿都要從軀殼中掙脫。

——離魂劍章!

在袁長卿消瘦蒼老的軀殼之中,驟然沸騰起了一道模糊的身影,攝劍入手,化作一道流光,飛騰而去。

玉京山下,長孫景明剛剛下山,便有所感應,抬頭,看到一線寒光向著西方飛馳而去。

那光芒快得不可思議,可是所過之處,卻無任何的異狀,甚至暴風和氣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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