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七十九章 毒士吳用,劍拔弩張

鄭智到達了遼陽,女真人兩天之前剛剛從這裡過去。

鄭智也是第二次到達這裡,幾年前出使女真,鄭智便從遼陽府城之外的叢林里路過,在那叢林里,還與熟女真廝殺過。那時候身邊並肩作戰的是粘罕帶領的完顏女真漢子。

那時候的鄭智,第一次真正見識到叢林里的女真人是何等的驍勇善戰,即便是同為叢林漁獵民族的渤海熟女真,面對完顏女真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上一次在林子遠遠眺望著遼陽府,那時候的遼陽府,正是耶律延禧所謂七十萬大軍親征女真之時,城裡鐵甲進進出出。轉眼間,昔日七十萬大軍的統帥耶律延禧已然成了一個苟活之人。

世事無常,不勝唏噓。

更加讓人唏噓的是這座昔日的遼國城池,如今滿目瘡痍,屍橫遍野。女真人再一次把身為蠻人的殘忍赤裸裸表現在了鄭智眼前。

自從完顏吳乞買決定北歸之後,一路之上,皆是如此屍橫遍野,只要這條北歸路上的人,從大定府到遼陽府,皆被女真人血腥屠戮。

人口眾多的大定府尤為慘重,雖然女真人只是順路屠殺,時間極短。毫無防備的大定府百姓,死亡五萬以上。

即便是這已經收到女真人開始喪心病狂屠殺無辜風聲的遼陽府,死亡之數,也在兩萬以上。除了那些還未記事的嬰幼兒童,男女老少,死傷滿地。那些尚未真正記事的嬰幼兒童,便也被女真人帶著北去,將來這些非女真人後代的嬰幼兒童,也將變成純種的女真後裔。女真人這麼做,便是越發明白自己人口局限的後果是何其嚴重,越發需要想方設法增加人口。

也有更多的百姓逃到山林之中,暫時躲避起來。

鄭智跟隨一路,這一路之上,看的到處都是這般景象,麾下士卒大多看得罵罵咧咧,或者義憤填膺。少數契丹士卒更是怒不可遏。

卻是鄭智絲毫沒有要去追上女真人,阻止這般慘劇發生的意思。大道經過的大城池,皆是慘劇。倒是那些小城小鎮小村莊,倒是逃過了一劫。似乎這亂世自古如此,城市之民,總是首當其衝。

鄭智來了,旗幟上的漢字似乎有一種召喚的意思,叢林之中,不斷走出許多遼陽府百姓。

看著鄭智的大軍,如同看到親人一般。劫難餘生,鄭智似乎就變成了救世主一般,這種感情的變化,實在有些奇妙。

伐遼之時,當初趙佶以為燕雲多漢人,只要大宋大軍一到,燕雲百姓必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卻只是一廂情願。

卻是這關外之地,漢民是少數,反倒出現了這般場面。也是意料之外。

鄭智站在遼陽府並不高的城牆之上,看著一張張驚慌失措的面龐從城外而來,面色波瀾不驚,只是遠遠往北方注目遠眺。

江南已然烈日炎炎,燕雲也能讓人汗流浹背,卻是這遼陽府,還帶著些許的涼爽。

「發動所有百姓,收拾城中的屍體之後,開始加固城牆,把城牆拓寬,加高。還要把城池擴建,從河間尋匠人來規劃一番。城池擴建到至少要能住下三萬大軍。」鄭智開口說道。

吳用一邊記錄,一邊答道:「殿下,這座遼陽府,怕是擋不住女真人。女真往西,還有草原臨潢府。從西南下也是輕而易舉。」

正如吳用所言,女真若是再次南下,有兩條路線。一條就是通過遼陽府。一條便是直接從草原南下。遼陽府擴建城池、加固城防是必須的,卻是女真人要想南下,往西入到草原邊緣,也不是難事。

此時動員遼陽府的百姓倒不是難事,正值劫難,百姓人人擔驚受怕。加固城池城防,倒是合百姓心思,想來絕大多數人也是樂意無私奉獻的,便也少了那些徭役的逼迫之感,眾人一心,也必然事半功倍。

鄭智聽得吳用之語,點了點頭道:「千日防賊,世間沒有這般道理。總是要想出一個一勞永逸之法。防守只是暫時的。」

吳用眉頭微微一動,看了看鄭智的臉色,見得鄭智表情之上稍稍出現了一些為難,方才試探性說道:「殿下,一勞永逸之法並非沒有。只是有傷天和。」

鄭智聞言一愣,轉頭看著吳用,開口接道:「是何辦法?」

吳用放下了手中的筆,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鄭智身前,走到垛口之處,伸手指了指遠方盡頭那無盡綿延的叢林,面色不由自主狠厲起來,低沉說道:「殿下,你看著夏日綠意盎然,到得冬天,便也是枯黃一片了。」

鄭智聞言面色為難,眉頭大皺,心中也是莫名有些慌亂,這種慌亂之感,鄭智已然有好久沒有感受過了。

到得如今這般地位,鄭智早已慢慢學會了控制自己那些負面的情緒。卻是此時聽得吳用之語,便是控制不住心臟瘋狂跳動。

「學究比那毒士賈詡有過之而無不及啊,有傷天和……這何止是有傷天和……大雪皚皚,枯黃一片,當成洪水洶湧啊。」鄭智語氣也露出了幾分驚駭。

那枯黃一片,野火燎原。積雪融化,河流暴漲。千里牲畜成熟食,百年不可復從前,興許永遠不可復從前,不知有多少物種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上。

若是這世界真有因果報應,做這種事情的人,當永墮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吳用面色越發狠厲,只道:「殿下,若非這夏日叢林太綠,怕那燎原之勢不能成行,此時便能行事。」

鄭智聞言,長嘆一聲,林子里可不止是女真一族,更不是女真一地,也不是只有人類。卻是這燎原之法,當真就是那一勞永逸之法。這個時代的叢林,遠遠不是後世那個稀鬆模樣。

鄭智心中慌亂,慌亂之間,便也不是下決定的時候,這個決定也實在太難下了。

鄭智不再眺望遠方的叢林,只是轉頭往城下而去,口中答得一句:「待得枯黃季節再說。」

吳用聞言,面色上的狠厲轉變成微微的一絲笑意,笑意也是轉頭即逝,邁步跟上鄭智往城下走,手中的筆又開始寫寫畫畫。

便是鄭智最後答的那一句,吳用心中已然知曉,這位燕王殿下心中雖然糾結不安,卻也是動心了。只要燕王殿下動了心,吳用便知道自己越發的變得重要起來。便也是吳用對於鄭智看得越發清晰,這位燕王殿下,從來都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心狠手辣的鄭智,便也讓吳用更是安心許多,覺得自己是真正跟對人了。這天下,必然是燕王殿下的天下,每日拿著筆跟在鄭智身邊寫寫畫畫的吳用,對於將來更有幾分憧憬。

憧憬著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憧憬著歷史上有紀有傳,憧憬著後世之人滔滔不絕的敬仰與祭拜。

便是這些憧憬,讓吳用邊走邊寫的筆尖,都輕快不少,筆下的文字也忽然變得瀟洒非常。

劍拔弩張,便是說的秦鳳。

秦州東北,緊鄰渭州。東北定邊寨,本也是邊境要塞,幾十年來隨著宋夏邊境慢慢往北推進,如今的定邊寨,早已成了一座只用來關押配軍的牢城。

卻是此時的定邊寨,氣氛忽然緊張起來。

從渭州而來的鐵甲騎兵,兩千多人,已然在要塞之外巡弋了三天,營帳就在要塞外五六里處。

定邊寨內,早已擠滿了鐵甲軍漢,也達兩千之數。折可求顯然也是早有準備。

要塞之外本也是地方官道,人流不少,寨外也設有供行人休息的小茶館與小客棧之類,此時早已人去樓空。

秦鳳路、熙河蘭煌經略制置使劉正彥的命令也到了寨子之內,命令寨內軍將打開牢城,接受點校。

若是寨內只有一些都頭與配軍,此時寨子只怕早已打開了。卻是這寨內之人,便是孟朗。寨子便也就打不開了,甚至那份來自劉正彥的軍令,也只有孟朗一個人看到。

便是孟朗也有心虛,比較劉正彥官職擺在那裡,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名頭。所以孟朗便也需要安撫軍心,讓那些底層的士卒不得有絲毫心理上的變化。

一個團體,向來都是關係錯綜複雜,生死兄弟,親朋好友,裙帶關係,人情臉面。特別是秦州折家軍,幾代經營,早已在這些關係之中團結非常。軍將之間,大多數自然是惟折可求之命是從。

但是要他們與同袍賣命廝殺,總還缺一個振奮人心的借口。這便是孟朗為難之處。

反之劉正彥,這個借口早已有了。劉正彥身上的虎牙之傷,死在林子里的幾十個心腹,早已讓劉正彥麾下的軍漢摩拳擦掌,要給那個折可求一點顏色瞧瞧,要給自家相公報仇雪恨。

折可求已然帶著幾千人馬,已然入了京兆府,京兆府在西北邊緣,便也是西北最富庶的地方。折可求入城,卻是沒有絲毫的阻礙,雖然人人皆知折可求不該入城,卻是沒有一個人敢去阻攔。

城中府庫,便也不在話下。府衙之中,又在加稅,加的依然是戰爭稅,名頭五花八門。但是其中含義,不過也就是當初被鄭智拿到東京去的那位留守知府一樣的做派。

京兆府下的衙差收起這種稅倒也是熟門熟路,大多數人樂意效勞,因為其中多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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