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百五十二章 誅殺,誅賊,誅心

种師中焦急非常,鄭智聞言卻是並不答話,只是看了看种師中,邁步往麒麟獸的方向走去。

此時已然聽得牆頭之上軍將的呼喚之聲,更聽得弓弦繃緊的嗡嗡聲。

种師中急追兩步,到得鄭智面前,便也擋住了鄭智的去路。卻是不想种師中竟然屈膝跪了下來,口中急道:「殿下,屠殺幾千士子,將來史書之中,必然被後人詬病千年啊……如秦之焚書坑儒,遺臭萬年矣……」

卻是种師中這一跪,嚇得鄭智一跳,連忙上前把种師中扶了起來。如今這天下哪個都可以跪鄭智,即便是兩位大宋皇帝的跪拜,鄭智也可以安然受得,卻是童貫與种師中的跪拜,鄭智哪裡受得起。

鄭智一邊使勁去扶种師中,口中卻是也氣憤說道:「漢高祖劉邦,以文人頭冠為尿壺。朱元璋把文人剝皮充草,滿人以捕風捉影之文字抄家滅族。某今日為何就殺不得這幾千士人?」

鄭智氣急之下,一通言語,說出了超出這個時代的事情。可見鄭智此時如何氣憤。氣急之下脫口而出這些話語,便是鄭智只在去證明這些文人士子沒有什麼殺不得。

种師中自然不知朱元璋與滿人為何物,卻是也明白劉邦之事,心急如焚,急忙又道:「殿下,高祖劉邦也未這般去屠戮士人啊……暴秦之法,乃是前車之鑒也。史書傳千年,子孫萬代,此例不可再開啊……」

种師中不同一般人,也有一膀子不凡的力氣,鄭智使勁去扶,卻硬是沒有把种師中扶起來。

要是李綱與周度文此時在這裡,只怕也當是种師中這般的舉動。甚至兩人會比种師中更加激烈。屠殺幾千士子,實在太過於駭人聽聞。這些士子,興許罪不至死。

鄭智似乎鐵了心一般,以殺人解決事情,當真是能上癮的事情。如今的鄭智,面對一些棘手的問題之時,腦中首先浮現的辦法就是殺人。

面對真正的弱小,鄭智可以心生憐憫,比如宮闈之中的那些侍女之類。但是面對敵人,鄭智從來都是戾氣縱橫,如今鄭智心中的戾氣,越發的濃烈。這也跟鄭智這幾年的經歷有關係。這些文人士子,已然就是鄭智的敵人。

便聽鄭智一聲呼喊,使勁全身力氣,把那种師中架了起來,大喊一聲:「殺,給我殺!統統殺光,殺給這世人看看,殺給後人看看。」

說完鄭智快步而走,种師中直感覺一身的氣力都被抽空了一般。

有道是,兼聽則明,鄭智此時已然聽不進別的話語了。

左右親兵聞言,回頭飛奔往城頭而去,軍令便是軍令,殺,不管殺誰,這些軍漢大致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殿下,幾千士子,殺之太過浪費了,草原肅漢與甘漢部落,正缺識字之人。發到草原去吧……把他們都發到草原去,若是有人不好好教人習文寫字,還有任何想法,再殺不遲啊……這些人,畢竟是我華夏子孫,又苦讀經年,與其這般殺了,不如再派上一點用場。」种師中話音滄桑低沉,已然是在做最後的努力了。

便聽城頭之上,軍將大聲呼呵:「殿下有令,殺!放箭!」

另外一邊的大慶門,從城頭上下來的軍漢,軍陣緊密,長槍如林,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趕著這些文人往這邊宣佑門而來。

天空中的羽箭,飛騰而起,种師中雙目緊閉,只聽得那些哀嚎。雙腿已然無力癱坐,如此屠殺文人,讓世代高門大族的种師中如何心安。

忽然种師中直感覺自己又被人架了起來,睜眼一看,便是剛剛已經走出去十幾步的鄭智,鄭智架起癱軟的种師中,開口說道:「相公,隨某上城頭去看看吧……」

种師中便是聽得這一句話語,直感覺身上的力氣又回來了,連忙抬手作請,開口說道:「王爺快請!」

种師中快步奔到階梯旁邊,回頭又看了看鄭智,面色急不可耐,卻是又不好出言去催,只得停住腳步等候。

鄭智慢慢走了過來,上得階梯,走到垛口之旁。

眼前場景實在慘烈,遠處的鐵甲長槍捅入一個一個的士子胸前,鮮血把儒衫浸得濕透,哀嚎遍野。士子雙眼之中,只有驚慌失措,四處奔逃。

這邊城頭上的弓弩依舊在不斷攢射,羽箭飛馳而去,輕鬆破開衣衫,穿透皮肉,濺起血花。

陳東,就在牆下,胸前扎著兩支羽箭,踉踉蹌蹌,抬頭看向城頭,開口怒罵:「國賊,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卻是這整個廣場之上,還能如此破開大罵的,唯有陳東一人。其餘之人,不論是年輕氣盛之輩,還是兩鬢白髮之人,多是抱頭鼠竄,倉皇失措。更有人已然直接跪在地上開口大喊,喊出之語,依稀聽來就是「饒命」。

見慣了廝殺的鄭智,並不皺眉,面色鐵青,不言不語。

种師中頭前以為鄭智帶著自己上城頭,便是鄭智改變了主意,見得此時鄭智依舊不言不語,開口又道:「王爺……」

鄭智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种師中,又左右掃視了一番,方才開口:「種相公,某想殺,你覺得殺不得,想來李綱與周度文也大概覺得殺不得,想來那燕王府下所有的官員也都覺得殺不得。某與你們各自退一步,某與這天下士族也各自退一步。士族之罪,在於立場與意識形態,在於迂腐誤國誤民。士族之功,在於華夏千年之傳承,教化我華夏子孫。今日便殺一半,留一半。」

事已至此,屠殺已然開始,种師中別無所求,只願趕緊停止這場血腥,開口忙道:「王爺,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鄭智終於緩緩抬起了手,口中蹦出一句:「停手,活著的,都上鎖鏈,發到草原上去。」

十幾個令兵飛奔而去,片刻之後,這場血腥終於止住了。

鄭智轉身下了城頭,不再多看。种師中卻是留在了城頭之上,大聲呼喊:「醫官,速速把軍中醫官都召來,救人啊……」

三千多士子,血流成河,滿地屍首。要死的,還躺在地上抽搐。受傷的,正在看著自己傷處大聲哀嚎。僥倖的,癱坐在地,屎尿橫流。

面對死亡依舊破口大罵的陳東,永遠只是極少數。更多的讀書人,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什麼叫做血腥。

今日這番場景,永世難忘!往後這一輩子,便是想起來也當嚇得渾身顫慄,噩夢不止!

大宋文人的脊梁骨,大概是真要斷了。這華夏的脊梁骨,正在重新形成。

斯夜,血腥!

朱勔於艮岳絳霄樓之中見到了趙佶,跪拜在地,久久不起。

聽著皇帝趙佶掩面泣不成聲,並非哭天喊地,只是哭得低沉,哭得癱軟在地。

趙纓絡,在一旁席地而坐,雙眼獃滯,淚流不止。

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讓人的影子也隨著左右搖擺。

許久!

鄭智就這麼走了進來,親兵都留在了門外,隻身而入。坐在了癱軟的趙佶身旁,也坐在了趙纓絡的對面。

沒有寒暄,沒有客套。沒有一句話語。

趙佶微微看了一眼鄭智,埋頭依舊抽泣,抽泣得連連搖頭。

鄭智開了口:「陛下,這世上,沒有人是死不得的。誅殺國賊之事,當籌備妥當,一擊而中。文人辦不成這件事情,需死士來做。如今這東京城裡,多是的血海深仇,死士當不少,多練武藝,臣下次再入東京之時,便是機會。」

鄭智話語低沉苦澀,聽得那跪趴在地的朱勔瑟瑟發抖。

也聽得趙佶抬起了頭,咬牙切齒說得一句:「天下死士千千萬,總有一人能殺你!」

鄭智點了點頭道:「嗯,陛下若是有暇,也可多練一些刀兵,下次臣一人來見之時,也可伺機發難,興許也是能成的。」

趙佶聽得連連點頭大喊:「好,好,朕明日就習練武藝,來日手刃國賊!」

趙佶一語,聽得鄭智忽然感覺有些暢快,開口也道:「好,陛下習武,便是天下大幸!」

鄭智興許說了一句真心話,趙佶若不是這麼一個文人藝術家,而是一個允文允武、能提刀兵殺伐果斷之輩。這繁華大宋朝,何以會有那歷史上的悲哀!鄭智又哪裡會成為現在這個鄭智,興許鄭智就在那渭州,賺一些錢財,有子有孫,幸福安寧過了這一輩子。拿刀殺漢人,鄭智心中從來都不痛快,那種負罪感,只是說不出口。在鄭智心中,這一切都是無奈!

如此想來,歸根結底,便是趙佶造成了鄭智的無奈。

便看鄭智解下了腰間的長刀,雙手呈上,開口說道:「陛下,這把長刀,雖然只是軍中制式長刀,卻是也隨某飲過無數胡虜之血,今日獻給陛下,願陛下練刀有成。」

趙佶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長刀,第一感覺卻是這把刀好重!

只見趙佶握住刀柄,把刀鞘拉開一尺,看了看這柄寒光森冷的刀刃,合上長刀之後,緊緊握住刀柄,不言不語。

鄭智看著趙佶的動作,心中卻是也知道這位皇帝陛下大概也想抽刀殺人了,興許這位陛下知道自己即便手握長刀也殺不得身旁這人,也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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