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這天,蕭殺熊找到第三位幫手,反過來說可能更準確一些,第三位幫手找到了他。
與李刑天一樣,張慨拋棄異人時期更響亮的名字,拒絕別人再叫他「太子丹」,反覆強調:「在下姓張,名慨,字懷古,當年魯莽,做下一些不知深淺的狂妄之事,『太子丹』之名尤其忤逆不忠,休要再提。」
但他還是出面,找到蕭殺熊等人,「事情該有一個了結,至少咱們都有資格弄清楚那枚玉佩究竟是什麼。」
張慨、李歐、蕭殺熊、趙阿七、江東俠、小譚一行六人,午時過後來到趙宅大門口,求見主人胡桂揚。
「宅主很忙,現在沒空見客。」大門口的一名錦衣校尉冷淡地說,給一戶民宅看門,他覺得有些丟人。
「宅主是什麼玩意兒?」蕭殺熊驚訝地問。
「宅主就是你們要見的人,幾天前剛被任命為宅主。」
趙阿七笑道:「這是師兄能想出來的名頭。我們與胡宅主有約在先,請通報一聲,他肯定會見。」
錦衣校尉站立不動,「我只負責守門,不管通報的事情。」
「請問誰負責通報?」
「不知道。」校尉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架勢。
李歐道:「不需要通報,上回我直接進院,叫胡桂揚的名字,他就出來了。」
校尉冷笑道:「我記得你,半夜闖宅,吵得大家睡不踏實。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還沒準備好,你再闖一回試試?安靜下來的人肯定是你。」
李歐想要動手,被江東俠拽住,「咱們應約前來比武,沒必要鬧事,在外面等一會,宅里總有別人出來。」
李歐突然想起一件事,「前門不讓進,咱們可以走後門,我那天就是從後門出來的。」
六人調轉方向,兜了一個大圈,來到趙宅後巷。
後門緊閉,里外都有鎖,李歐敲了半天,裡面也沒人應聲,「胡桂揚說了,他在家裡做不得主,我那晚等了一個時辰才有人開門,開裡面鎖的是羅氏,開外面鎖的是個陌生人。」
「羅氏。」趙阿七與小譚互視一眼,誰也沒再說下去。
「胡桂揚!」李歐突然高聲叫喊,倒將五名同伴嚇了一跳,蕭殺熊隨後也叫了一聲,更加響亮,卻依然沒人回應。
「這個傢伙故意躲避咱們吧?」蕭殺熊猜到。
「有人來了。」江東俠提醒道。
從巷外走來兩個人,隆冬季節,又沒下雪,這兩人卻都舉著油紙傘,看上去頗有些滑稽。
「嘿,羅氏手裡不也總是拿著傘嗎?」蕭殺熊道。
「現在不拿了。」小譚隨口道,發現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急忙道:「我見過她一次,偶遇……」
沒人相信他的回答,但也沒人追問。
新來的兩人走近,第一人收起傘,笑道:「好久不見,大家別來無恙。」
「丘連實。」張慨認得此人。
另一個也收起傘,卻沒人認得,「恭喜蕭兄恢複舊貌,受過不少苦頭吧?」
「你是誰?」蕭殺熊不客氣地問。
「在下林層染,與蕭兄一樣,也算是恢複舊貌,受過的苦,唉,一言難盡。」
林層染當年極度衰老,如今卻是一名尋常的中年男人,蕭殺熊立刻生出同病相憐之心,嘆道:「真是一言難盡,異人不少,只有咱們兩人最倒霉,受過的苦最多。」
「是啊。你們來找胡桂揚嗎?」林層染問。
「我們約好比武三次,我只要贏一次,他就將神玉還給我,今天是第三次,誰想到這個傢伙竟然避而不見。」蕭殺熊憤慨地說。
「胡桂揚手裡真有神玉?」丘連實問道。
蕭殺熊正要開口,江東俠搶先道:「兩位又是為何而來?」
張慨補充道:「谷中仙早已是階下之囚,兩位現在為誰做事?」
丘連實笑道:「天寒地凍,不如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我可以先回答一個問題,我二人專為諸位而來。」
張慨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怕丘、林二人,蕭殺熊道:「那就找個地方,但是別走太遠,今天無論如何我們得找胡桂揚比武。」
「就在巷子外頭。」丘連實道,與林層染撐開傘,在前頭帶路。
蕭殺熊追上來,疑惑地問:「沒雪沒雨的,你們兩個大男人,打什麼傘啊?」
「有備無患,萬一待會下雪呢?」丘連實笑道。
「下雪就落在身上唄,也用不著打傘啊。」
「我倆身子骨弱,不比諸位強健。」
「呵呵,當初可沒看出來你倆這麼弱。」蕭殺熊連連搖頭。
巷子盡頭有家茶館,林層染開門,丘連實請眾人進店。
店內沒有喝茶的客人,反而擺著兩桌酒席,菜肴豐盛,還都冒著熱氣,其中一桌已經坐著七個人,全是二三十歲年紀,一模一樣的緊身打扮,像是一個師父帶出來的徒弟。
這七人身上也都有一把傘,或是拿在手裡,或是背在身後。
蕭殺熊等人一愣,站在門口沒再往前走,江東俠認出其中兩人的容貌,「這幾位都是當年的官府異人吧?」
「正是,先請入座,我給大家介紹一下。放心,異人就是異人,不分官府與江湖,失去神力是咱們共同的劫難。」
蕭殺熊膽子大,第一個坐下,拿起酒就喝,其他人也都陸續找位置坐下。
林層染沒有入席,掇條凳子坐在店門口。
丘連實先介紹七名官府異人的姓名,再介紹江湖異人,雙方客氣地拱手,都顯得比較冷淡。
江東俠雖然不是六人當中功力最強者,但是見多識廣,算是默認的首領,起身道:「丘兄盛情,我等心領。酒菜不必急著享用,倒是丘兄用意,最好先說個清楚,否則的話,我們心裡不安。」
聽到這些話,蕭殺熊無奈地放下筷子。
丘連實請江東俠坐下,自己也坐下,「江大俠以為這七人是給我撐腰的嗎?非也,我帶他們來,恰恰是要向諸位顯示誠意,官府異人當年數量雖多,但是失去神力之後大都甘當凡人,只有這七位苦練功法。所以,異人當中有志向者,都在這裡了。」
「未必吧,羅氏也在練功,她就不在這裡,而在趙宅。」蕭殺熊反駁道。
丘連實道:「道不同不相與謀,羅氏與咱們的志向不同。」
「怎麼個不同?」江東俠必須問明白。
「羅氏投靠朝廷,如今專為東宮做事,只求在凡人中間出類拔萃,對奪回神力興趣全無。」
「還有異人不想奪回神力?」蕭殺熊無法理解。
丘連實微微一笑,「人各有志,異人也不例外。比如官府異人,雖曾得過神力,卻一直受到朝廷管束,難得體會到神力的好處,因此一旦失去,反而如釋重負,只有這七位心還念念不忘,寧可脫籍為民,也要繼續練功。」
「至於羅氏,她以為尊卑有序,皆由天定,凡人即便得到神力,也會淪為帝王的藥材,莫不如遠離神力,只當功力深厚的凡人。」
「學我啊,當初大家若是都早點離開京城,就不會上當受騙。」蕭殺熊看向張慨與李歐,怒道:「我們不提,別以為就是忘記,大家神力被奪,你倆是罪魁禍首。」
李歐大怒,起身要動手,被張慨拉住。
「蕭兄說得沒錯,咱們的確是罪魁禍首。」張慨並不否認,嘆了口氣,「最終我倆得到什麼呢?我因為當時過於狂妄,功過相抵,一直賦閑在家,連東宮的職位也丟掉了,而且永遠不會再得到信任。李兄更是不幸,為何家奔走,最後神玉卻被交給胡桂揚,他一無所得,連句感激都沒有。」
李歐被說中心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再不打算保密,大聲道:「前幾天我還替何三塵傳話,算是做完最後一項任務,從此與她恩斷義絕!」
「傳話?」
「傳什麼話?」
「你什麼時候見過何三塵?」
好幾人同時問道。
「還是幾年前的事情,何三塵讓我等胡桂揚定親的時候轉告他做好準備,老實成親,別的事情都不要做。」
「你怎麼早不對大家說?」蕭殺熊怒道。
「跟你們沒有半點關係,我為什麼要說?」李歐怒目回視。
丘連實打圓場道:「這都是小事,但是從現在起,咱們得聯起手來,彼此信任,共同奪回神力。」
李歐怒氣還沒消退,斜眼道:「我們為什麼要信任你?大男人冬天打傘,可有點古怪。」
丘連實輕擺手中的傘,笑道:「實不相瞞,這不是傘,而是特製的機匣,我們不僅修鍊內功,還都學會了天機術。」
蕭殺熊等人先是一驚,隨後警惕起來。
丘連實將傘放在一邊,繼續道:「回答張兄最初的問題:我們這些人都受李仙長資助,為他做事。」
六人知道李仙長是誰,趙阿七疑惑地問:「你們也投靠官府,與羅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