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玉記 第四百二十八章 徵用

汪直從邊疆得勝歸來,重返京城之後感慨萬千,無論看到什麼,心裡都會生出一些想法,「就是這裡,就是趙宅,我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登門是來參加葬禮,亂鬨哄一片,沒幾個人認得我。」

「我認得你,廠公。」胡桂揚笑道,抱拳拱手。

汪直眉頭微皺,向後面的人問道:「你們聽到了嗎?好像有個東西在說話。」

十幾名校尉或是笑而不語,或是附和廠公,誰也不說自己看到了人。

胡桂揚遭到無視,笑道:「看來我是鬼魂了,好吧,我先進去,門開著,諸位隨意,這叫『鬼留門』。」

「站住。」汪直的目光終於轉來,翻身下馬,韁繩扔給隨從,手拎馬鞭走上台階,「你是胡桂揚?」

「正是。」

「西廠校尉?」

「已經調回南司,廠公不記得了?」

「那也只是一名校尉,沒陞官吧?」

「是我無能,辜負了廠公多年來的栽培。」

「既然只是一名校尉,怎麼敢跟我頂嘴?」

「咦,是廠公說……」

「我是提督西廠太監,可以隨意蔑視你,你不過是一名賦閑在家的尋常校尉,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能頂嘴。」

胡桂揚拱手道:「不愧是從邊疆回來的監軍,一身英武之氣,說一不二,朝廷有廠公,邊患何愁不早日清除?」

「這就對了,我就知道多逼一逼,你小子會說人話。」

「知我者廠公也。不用問,廠公肯定在邊疆立功了,而且是大功。」

汪直冷冷地說:「整個京城都知道我在邊疆殺傷韃虜無數。」

「誰讓我孤陋寡聞呢。廠公凱旋,不在家裡等候文武百官前去祝賀,卻來看我,這個……怎麼說來著?天大之恩無以為報,實在沒什麼東西能拿得出手,把這個東西送給廠公吧。」

胡桂揚拿出玉佩,雙手捧送。

汪直臉色驟變,連退兩步,險些從台階上跌下去,「你、你這個混蛋,快收起來,這種東西怎麼能……快收起來。」

「廠公不是為它來的嗎?」胡桂揚疑惑地問,不肯收回雙手。

「是,也不是,你先收起來,咱們進去說話。」

胡桂揚這才收起玉佩,側身道:「廠公裡面請。」

汪直無奈地搖搖頭,「一點沒變,你還是一點沒變。」

「廠公希望我變成什麼模樣?」胡桂揚笑問道。

廠公邁步進院,十幾名隨從下馬,跟著進來,四處張望,等候命令。

汪直遠遠地望了一眼正在修建中的廳堂,隨胡桂揚前往客廳。

「沒什麼說的,我來趙宅不是為了看你,是要徵用此地,就是現在。」

「廠公越來真有大將風度了。可趙宅已經轉變幾次,是我花真金白銀買來的,早已不屬於西廠,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我自願獻給廠公,無需徵用。」

「嗯,你也越來越會說話了。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你買這座宅子花了多少銀子?哪怕只徵用一天,西廠也照全價賠你。」

「廠公真是大方,那我也不裝了,這所宅子原是義父所建,當時花費不少,我花了一萬兩……」

「嗯?」

「一萬兩不到,總共是五千兩。」胡桂揚笑道,還是要報高一些。

汪直盯著胡桂揚,「你幹嘛非要裝出愛財的樣子呢?」

「這可不是裝的,我真愛財,金銀珠寶都愛,就有一點,我用它們買吃、買喝、買享受,除此之外,再無它求。」

「嘿,我才不管你愛什麼,五千兩就五千兩,這裡的屋子全聽我安排。」

「就算讓我露宿庭院,我也沒有二話,就有一點,我雖是此地主人,卻做不得全主……」

「知道,東廠、東宮都派人來你這裡,我就是聽到消息之後才急急返回京城,要搶這場大功。你不用出面,我自會處置。」

「東廠我不關心,東宮送來的人有點麻煩。」

「一名宮女就讓你神魂顛倒了?」

「廠公不懂……」

汪直臉色一沉。

「拼著殺頭之罪,我也得說實話,廠公真不懂。」

汪直突然笑了,「我又不靠這個報效陛下,懂它幹嘛?徒增煩惱,還多一個被人收買的漏洞,比如現在的你。」

胡桂揚起碼明白一件事,汪直也不知道東跨院里住的人其實是公主,於是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我不是英雄,何況人家剛進家門幾天,我總不能一點不當回事吧。」

「宮女千千萬萬,東宮不過隨便送來一位,還不是宮裡真正的宮女,是出嫁公主身邊的侍女,嘖嘖,這筆買賣真值。胡桂揚,先是何三塵,現在是丁宮女,原來你是個好色之徒,我居然早沒發現。」

「呵呵,廠公不關心這種事。」

汪直冷笑,突然起身,走到門口向外面的隨從喊道:「傻站著幹嘛?找地方安營紮寨!」

眾人領命,去往各屋查看,老強、老馬嚇得瑟瑟發抖,躲在廚房裡不敢出來,互相發誓:「年後就走,拿到賞錢就走。」

胡桂揚也走到門口,「廠公帶來的人不多啊。」

「別急,後面還有人呢,何三塵又不是今天就到。」

「不管誰來,我都會提前說一句,廠公於我有恩,我尤其要真心說:何三塵不會來趙宅。」

「有人向你通報消息?」

「當然沒有。」

「廠衛得到的情報都告訴你了?」

「更沒有。」

「那不就得了?你一無所知,只是認得何三塵這個人而已,我們掌握著大量消息,足以證明何三塵肯定會來見你。她要神玉。」

胡桂揚又拿出玉佩,「這個?」

汪直臉色又是一變,「你真是不拿它當寶物啊。」

「我連它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

「寶物,比你的性命還要貴重。」

「比廠公呢?」

「這叫什麼話?怎麼能拿我比?」

「又是因為廠公位高權重?」

「什麼都跟你一樣,我還當這個廠公幹嘛?」

「也對,好吧,這是比我的性命還貴重的寶物,我收起來。」胡桂揚笑道,慢慢送玉入懷。

汪直正要開口,一名校尉在外面道:「廠公,東廠來人,馬上就到。」

「誰?算了,不用說,肯定是尚銘。來就來吧,這個地方西廠來得,東廠自然也來得。」

「主人」胡桂揚在一邊笑,來「這個地方」的人地位都比他高得多。

汪直正襟危坐,胡桂揚只能侍立在旁邊。

沒過多久,尚銘急匆匆地闖進來,一頭汗珠,身後跟著幾名隨從,胡桂揚看到了南司鎮撫梁秀。

尚銘見屋裡只有汪直和胡桂揚兩人,先是一愣,立刻擺手,將隨從全攆出去。

房門關閉,尚銘拱手上前,笑道:「汪公真是精力充沛,昨天回京,今天就出門訪友。」

「嘿,胡桂揚算什麼『友』,我來查案。」汪直大咧咧地坐著,敷衍地拱下手。

尚銘不看胡桂揚,也不等邀請,坐在並排的另一張椅子上,「汪公來查什麼案?」

「西廠一直在查的案子。」

「可是神玉一案?」

「是,西廠查案數年,總算要結束了。」

尚銘乾笑兩聲,「汪公剛剛回京,或許還不知情,神玉案已經劃歸東廠全權負責。」

「誰劃歸的?」

「還能是誰,天下只有一個人能做此決定。」尚銘抬手向上方指了兩下。

「陛下?不對,我剛剛從宮裡出來,陛下問我神玉案進展來著,還叮囑我多加努力,說是此案非得由我來查不可。」

汪直膽子再大,也不敢假稱聖旨,尚銘眉頭緊皺,「請胡校尉先出去,我與汪公有秘事要談。」

不等胡桂揚開口,汪直伸手攔住,「他不用走,我與你也沒什麼秘事,大家都為陛下效勞,沒有私下之交。」

尚銘大笑,「對,沒有私交,那就明說了吧,宮裡有人會問個清楚,就算陛下真的允許西廠參與查案,有件事我也得說個清楚:東廠在此布局多時,萬事俱備,只等何三塵落網,絕不許任何人破壞。」

「憑几只機匣就想抓人?尚公,年紀大了不要緊,該休息就多休息,不像我們少年人,騎馬連跑幾天都不累,心裡更不會糊塗。」

尚銘起身,「在宮裡傳旨之前,咱們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尚公還是快些動身吧,再晚一會,怕是叫不開宮門。」

「有人會在宮裡將事情問個清楚,我要留下,親自坐鎮。」

「尚公的身子骨受得了嗎?」汪直問道。

尚銘陰沉著臉離開。

「廠公的脾氣比從前大多啦。」胡桂揚有點意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