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玉記 第四百一十章 神判

屋中椅凳不少,只有胡桂揚和袁茂兩人坐著,其他人寧願站立,圍成一圈,小聲議論。

胡桂揚探身過來,「你沒事吧?」

袁茂笑道:「比你好得多,你怎麼……左百戶怎麼跟你走到一塊了?」

「說來話長。」

鄧海升等人也將目光投過來,胡桂揚笑道:「都聽聽吧。說來話長,但也簡單,幾年前,你們五行教為了得到神力曾經犯過的愚蠢錯誤,如今又被左預重演一遍,而且他陷得更深,寧願捨棄官職、朋友與父母親人。」

袁茂小聲咳嗽,提醒胡桂揚注意言辭,不要用「愚蠢錯誤」這種說法。

胡桂揚全當沒聽見,掃視五行教長老,「這回呢?你們準備為了神玉打算付出多大代價?至少要比左預多一些吧?或許可以死掉幾千人,反正神玉只有一枚,人多不好分……」

「閉嘴!」原太白教長老郝百英脾氣暴烈,聽不得譏諷,「五行教想要神玉,但是取之有道,不會做出你說的那種事!」

「不會嗎?江耘是怎麼死的?」

長老們沉默。

胡桂揚冷笑道:「五行教、非常道成立各有百餘年,分居南北,互不統屬,即使同在京城,五教也是自成一派,怎麼突然間說合一就合一?合一當然是好事,可江耘去找陳遜的時候,可曾通知諸位?這個時候他怎麼又要當獨行客了?」

袁茂又輕咳兩聲,胡桂揚仍當沒聽見,繼續激怒對方,「如果你們肯稍稍睜開眼睛,就會看到,左預與江耘的做法一模一樣:查找神玉下落的時候藉助別人的力量,奪取神玉的時候卻一定要自己動手。此時此刻,你們也都在想著如何拋掉同夥,獨吞神玉吧?」

五位長老同時搖頭,鄧海升上前道:「江耘之死就是教訓,五行教不會再度分裂。」

胡桂揚笑著點頭,「不會分裂就好。哦,對了,那個陳遜,他沒有同夥,獨自一人將江耘殺死。說來有趣,陳遜就是一名普通書吏,活了四五十年,雖在錦衣衛任職,很可能從來沒學過武功,沒碰過刀劍,接觸神玉最多不過十幾天,就能憑一己之力將『南京白孟嘗』打成『北京死孟嘗』。嘖嘖,神玉之名果然不虛,稱得上神乎其神。照這樣下去,再過幾天,陳遜就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橫掃……」

「別說啦!」郝百英又是第一個沒忍住,兩步走到胡桂揚面前,「你想說什麼?五行教不配擁有神玉?還是想挑撥離間,讓我們現在就動手?」

胡桂揚微笑道:「恰恰相反,我覺得你們還有救,這些天以來,你是第一個聲稱『想要』神玉,而不是『奪回』神玉的人。」

郝百英一愣,「神玉原非本教之物,我當然不會說奪回。」

長老戴德插口道:「也不能這麼說,神玉原本無主,若論淵源,本教的真火令牌極可能來自天機船,與神玉同宗……」

胡桂揚一拍大腿,「這才對嘛,想要神玉,就得跟這位戴長老一樣,先確立神玉原屬於我的信念,然後才能無所不用其極,與各方勢力一較高下。」

郝百英看向戴德,「神玉的確無主,所謂淵源深淺全無意義,五行教想要神玉,用不著特別的理由。」

戴德搖頭,「非也,咱們又不是強盜,擁有神玉必須名正言順,否則的話何以服眾?何以取得朝廷認可?」

郝百英冷笑,「不用多,教內只需儘快出現兩三位絕頂高手,自能服眾,也能取得認可。」

長老丘連華曾有一位異人弟弟,這時開口道:「只靠武功不行,若論淵源,本教也比不過他人。依我之見,關鍵還在聞家莊,聞家人盡入本教,這才是奪取神玉的最重要理由……」

「一派胡言,難道五行教接納聞家人反而有錯,竟要屈居人下?」另一位長老白笙身軀高大,不怒自威,脾氣也不小,「要我說,對聞家人以防為主,絕不能讓他們接觸到神玉。」

神玉還沒影兒,幾位長老先爭吵起來。

胡桂揚笑著看向鄧海升。

鄧海升沒參與爭吵,輕嘆一聲,示意胡桂揚到一邊說話。

兩人走到角落裡,鄧海升小聲道:「胡校尉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你不想讓五行教參與奪玉。」

胡桂揚笑道:「你想多了,我就是想看看,還有沒有人會與左預一樣發瘋。」

鄧海升一愣。

「總之你們都挺正常,怒歸怒,沒有發瘋。去奪玉吧,陳遜第一次殺人,必然驚恐,不會再走水路,沒準你們真能搶在錦衣衛前頭將人攔下。至於我,你們認我當教主,我就勉為其難當一陣,不認,我也沒轍,世上出爾反爾的人多了,我不能對你們要求太高。」

鄧海升笑了笑,「胡校尉不用說了,請你稍等。」

鄧海升走回幾位長老身邊,等他們互相怒視、僵持不下的時候,開口道:「神玉之事畢竟遙遠,今日相聚,是要商議一件重要的事情。」

長老們之前已經了解大概情況,這時又都看向角落裡的胡桂揚。

郝百英又是第一個開口,「他當教主?我不認。」

戴德道:「這不是認不認的問題,首先得弄清他究竟是不是曾加入火神教,如果他是本教中人,那咱們發過誓,誰也不能反悔,對不對?」

「五神之誓絕不可悔。」丘連華搖搖頭,「我覺得胡桂揚不能算是本教中人,他當年沒拜過祖師和火神,也沒參加過任何儀式,突然間就成為教徒,還要當教主,這個……如此兒戲之舉,傳揚出去,五行教何以立足?」

其他三位長老紛紛點頭,只有鄧海升沉吟不語。

郝百英的火氣一直沒降下來,怒沖沖地說:「你們火神教為了推出一位教主,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啊。」

鄧海升正色道:「現在只有五行教,沒有火神教,當初我們認胡桂揚為『火神之子』時,沒見人反對,真火令牌一直放在他手中,也沒見人去奪回來。認不認他為本教中人,可以商議,若說我們有私心,我不能認。」

郝百英臉上一紅,拱手道:「抱歉,是我嘴上沒有把門的,胡說八道。可是……可是……」

五位長老你看我、我看你,都說不出話來,胡桂揚的確接觸過神玉,也的確被當作「火神之子」,這麼論起來,還真有當教主的資格。

戴德試探道:「就算胡桂揚當初曾加入本教,但是這幾年遊離在外,就算是退教了,對不對?」

有人點頭,有人不語,覺得這個反對理由有些牽強。

胡桂揚上前,「不如這樣,當初是種火老母將我認作『火神之子』,再將她找來,如果她還認我,我就是教主,如果她不認我,我也不勉強,乖乖告辭,滾回城裡繼續當校尉,從此不提五行教是非。」

五位長老互相看看,鄧海升道:「我覺得這的確是個辦法,種火老母的判斷,大家總該相信吧。」

種火老母原先只是火神教的神婆,極受尊崇,併入五行教之後地位不減,雖不參與教中事務,遇有儀典,必然請她出面。

「好,這事本來就有些古怪,那就乾脆聽憑神意。」在郝百英也表示贊同之後,其他人再不反對。

「請胡校尉、袁校尉在此稍等。」鄧海升要去請種火老母。

「這位是袁百戶。」胡桂揚糾正道。

「袁百戶,多有得罪。」鄧海升等人退出房間。

「你真想當教主?」袁茂馬上問道。

「沒辦法,走到這一步了,只能繼續走下去。而且——當教主應該有點好處吧?校尉的月俸可不高。」

「呵呵,我與五行教只有泛泛之交,不太了解他們的規矩。」

「嗯,當上教主自然知道,不當教主我也不關心。不知道錦衣衛抓到陳遜沒有?」

「我好像見過陳遜,是那個身形中等,腰背微駝,總是一臉嚴肅的書吏嗎?」

胡桂揚想了一會,「書吏好像都是這個樣子,陳遜倒是有個特徵,下巴上有個長毛痣……」

「沒錯,我見過他,那是一個極普通的人,真能殺死江耘?據我所知,江耘並非只靠舍錢成名,他的武功不錯,至少年輕時曾在江南打敗過不少高手。」

「我也只是一猜,當然,我最近猜錯的時候比較多。」

兩人一直閑聊,將近一個時辰之後,子夜已過,房門再次打開,幾名長老簇擁著一名老婦進來。

聞不語也在長老之中,顯然是要第一時間得到答案,站在門口,冷冷地打量胡桂揚。

五位長老一字排開,站在老婦身後。

袁茂急忙起身,拱手致意,沒敢開口。

胡桂揚也站起身,拱手笑道:「你比我記憶中矮多啦。」

老婦背負雙手,彎腰抬頭,勉強能到胡桂揚胸口,「嗯,火神鏡將我放大不少,可惜,鏡子沒了。」

「那些有顏色的火還在嗎?」

「在,你想嘗嘗?」

「不想。呃,需要我做什麼?」

老婦搖搖頭,「彎下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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