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玉記 第四百零二章 遇事不愁

覃吉似乎動心,過了一會,突然笑出一聲,「胡校尉人懶,嘴可不懶,連我這把老火也差點被你煽動起來。還好,我對神玉沒有貪念。」

胡桂揚微笑以對,他的笑容總是不合時宜,像是看穿卻不明說,或者更過分一些,像是在默默地嘲笑。

覃吉又笑一聲,終於還是開口自辨:「我沒去過鄖陽府、沒見過天機船、沒參與天壇祭神,只見過幾位失去神力的異人,他們已與普通人無異,只是都痴心於武功,堅信有朝一日自己還能再『奪回』神力。」

「江耘跟你一樣,照樣有貪念。」

覃吉搖搖頭,「你在這裡先住幾天吧。如果真能順利找回神玉,沒準我能替你向陛下求情,畢竟不貪神玉的人比較罕見,或許有些意想不到的用處。」

「哈哈,『意想不到』四字用得妙。我得提醒你一聲,外人很可能以為我貪圖的不是神玉,而是美色。」

「何三塵?」

「當你求情的時候,陛下會說『胡桂揚那個小子,遲遲不肯交出神玉,並非不貪,乃是要將神玉送人,貪色如此,怎可饒過?』」

「陛下若是真說出這樣的話,我該怎麼解釋?」

胡桂揚笑道:「我只是提個醒,怎麼解釋還請覃公想辦法,想好之後最好能告訴我一聲,以後我也能用得上。」

「事關你自己的生死……」覃吉搖搖頭,「那就見機行事吧,想得出來,我就求情,想不出來,你聽天由命吧。」

「陛下會不會感念我在鄖陽府……」

「不會。」覃吉說得斬釘截鐵,「原先不確定神玉就在你手中,如今已是定論,陛下不會原諒你的做法,貪或是不貪,都無意義。」

胡桂揚拱手,「那我就等覃公的消息了。」

「別抱太大希望。」

「希望這種東西,如同醬肘子,一點就夠,多了也膩得慌。」

「錦衣衛里怎麼……不對,趙瑛怎麼養出你這樣一個人?」覃吉不可思議地說,邁步向門口走去,「如果神玉不在這三人手上,你就是連我也一塊戲耍了,別再指望我會給你求情。」

「我有九成九的把握,如果真有一分意外,被戲耍的人也是我。」

「嘿。」覃吉從外面關上門,過了一會,有人走來上鎖。

對胡桂揚來說,不過是換了一個被囚禁的地方,待遇稍有下降,沒有好酒好肉,還張床鋪都沒有,好在洗了一個熱水澡,算是彌補。

他趴在桌上入睡,半夜時醒來一次,很快又睡著,第二天睜眼的時候,感覺不太舒服,活動活動腿腳,練功、練拳,肚子咕咕叫,卻沒人送飯,門也打不開。

直到下午,外面終於有人開鎖,胡桂揚立刻衝到門口,向外面道:「我要去茅廁,等我回來的時候,最好擺上飯菜……」

門開了,站在外面的是袁茂和一名小太監。

「茅廁在哪?」

袁茂搖搖頭,小太監伸手指了一下,胡桂揚奪門而出,幾步之後又回來,伸手道:「紙。」

「那邊有。」小太監回道。

胡桂揚找到茅廁,解決之後原路返回,往屋裡看一眼,「沒吃沒喝,不進。」

袁茂在屋裡笑道:「已經去準備了,很快就到。」

「那我在外面等著。」胡桂揚站在門口,到處掃視,「今天沒人來洗澡啊。」

「宮裡的人哪能隨意外出?要按日子來。」

「你出來了,覃太監也出來了。」

「有事在身,可不是為了洗澡。胡校尉,左預說……」

胡桂揚抬手阻止,然後手掌按在小腹上,「食物還沒到呢,我的心在這兒。」手掌移到心口處,「不在這兒,你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

袁茂笑了兩聲,坐在桌邊等著。

小太監回來,端來的食物不算豐盛,而且全是素餐,胡桂揚管不了那麼多,飯菜一上桌他就端起來大吃,一邊吃一邊讚歎:「好吃,普恩寺有點本事,素餐竟然能做出一點肉味來。和尚的日子過得不錯啊,還是說專門給洗澡太監準備的?」

沒人回答,胡桂揚也不需要回答,將飯菜吃個乾淨,碗筷往旁邊一推,「舒服。袁茂,你知道肚子飽的同時,又被憋得難受是什麼感覺嗎?」

袁茂笑著搖頭,「想必不是很好受。」

「難受至極,所以請你轉告覃吉,我跟他一刀兩斷,從此別再見面,我不用他求情,他也別用我做事。」

「不至於吧。」袁茂笑道,將碗筷收拾到托盤上,交給門口的小太監,表示感謝,親自送到門外,又轉身回來,「神玉不在左預手上。」

「你確信?」

「左預打死不承認,如今已被送到西廠,接受蜂娘的檢查,現在還沒有結果,但是我覺得他沒有撒謊。」

「你們真對左預用刑了?」

「要不然怎麼辦?難道只是嚇唬嗎?但我與樊老道沒露面,別人動手。」

胡桂揚大笑兩聲,拍拍肚子,「西廠還在?」

「廠公走了,西廠另有人執掌,而且就因為廠公不在,所以才將梁秀、左預送到那裡去。」

「江耘呢?」

「還沒下落,沈乾元那伙人躲得比較深。」

胡桂揚想了一會,表示自己的心已經回到原處,「萬二呢,堅持多久漏餡的?」

「一天都不到,他讓家僕綁人,留下諸多馬腳,錦衣衛沒敢立刻動手救人,等了兩天才衝進去。據說梁秀比左預更慘,受了不少罪,這兩人如今恨你入骨。」

「反正他們早已恨我,恨得更深一點也無所謂。」胡桂揚毫不在意。

「萬二也恨你,放出話來,再見面就要殺你,聽說他還要懸賞你的人頭呢。」

「他還這麼囂張?」

「別忘了,他的親姐姐是貴妃,宮裡一大堆人替他說好話,說他是一片忠心,想為陛下找回神玉。梁秀反而被安個辦事不力的罪名,連東廠也不肯幫他。萬家算是有驚無險,但是為此欠下不少人情,都要算在你頭上。」

「萬二對我還真不錯,好酒好肉供著,以兄弟相稱,可惜……」胡桂揚嘆了口氣,「只能說是造化弄人,讓我們做不了朋友。」

袁茂苦笑道:「我和樊大堅才是你的朋友,記得嗎?你找我倆幫忙,我們幫了,結果卻是這樣!」

「怎樣?」

「綁架錦衣衛百戶,卻沒找到神玉,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名?我們又不是萬家……」

「覃吉將你倆的事算在西廠頭上了,對不對?」胡桂揚笑著問道。

「可我倆在東宮幾年來積累的信譽全沒了,還欠下一個極大的人情。」

「沒事,覃太監已經很老,估計活不了幾年,你們的人情債或許不用還。」

袁茂滿臉驚訝,「胡校尉,我與老道真心幫你,你可不能拿我們當萬二對待。」

「三個人當中,我最懷疑左預,所以將他交給你們,這還不夠交情?」

袁茂嘆了口氣,「如果蜂娘能查出左預接觸過神玉,咱們都立功,也不欠覃太監人情,如果……」

「事有萬一,如果左預沒接觸過神玉,咱們再想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只剩下一個江耘,落在沈乾元手裡,你能要回來?」

「我說『再想辦法』,可沒說現在就有辦法。口渴了,能要壺茶水嗎?」

袁茂起身,很快端來一壺熱茶,「胡校尉,你不是在報復我與老道吧?」

胡桂揚吸溜一口茶水,「這個你放心,就算你們一直陪在身邊,我也得這麼做,當時的情況下,這是唯一的選擇。當然,誰都會犯錯,我也不例外,真要是出錯,咱們只好一塊承擔。」

袁茂無奈地搖頭。

「你覺得我不夠誠懇、沒有愧意?好吧,我試試。」

胡桂揚努力想要擠出愧疚的表情,袁茂急忙擺手,「算了,幫你之前,我與老道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無非是離開東宮,白辛苦兩三年,老道有錢,可以還俗當富家翁……」

「我知道袁夫人也很有錢,你們兩口兒能過得不錯。」

「但是從此以後,咱們只喝酒聊天,不再一塊做事了。」

「哈哈,小心你的話,我可真會登門拜訪,找你們喝酒,就算袁夫人擺臉色,也攆不走我。」

「那是當然,她一直沒能攆走樊老道,對你更沒辦法。」

兩人突然間心情大好,以茶代酒,互斟互敬。

「我和老道都有退路,你怎麼辦?找到神玉,你有欺君之罪,找不到神玉,你罪過更大。」

「遇事別發愁,發愁難成事——李刑天要在這裡就好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西廠那邊什麼時候會有消息?」

「快了,會有人過來通知我。」

「你的地位不低嘛。」

袁茂又在苦笑,沉默一會,開口道:「如果神玉真在左預或是梁秀身上,你今天就得在這裡剃度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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