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玉記 第三百九十七章 唯一的好處

胡桂揚得知自己在宮的確有「靠山」,可這個「靠山」並不穩定。

「關於太子廢立的傳聞不少,可是據我觀察,陛下還是很喜歡當今太子的,著力培養,傳授文武藝的師父就有十幾位,身邊的太監也都是老成可靠之人。」

「你說的喜歡是哪一種?」胡桂揚問道。

「喜歡還分種類?」樊大堅很是驚詫。

「當然,有慈父對兒子的喜歡,恨不得時時抱在懷裡,一日不見茶飯不思。」

樊大堅搖頭,「宮裡大概不會有這種喜歡,太子一連十餘日見不到陛下,也是常有之事。」

「還有嚴父對兒子的喜歡,望子成龍心切,恨不得將全副身家都押在兒子身上,聘請天下名師,雖不時常見面,但是關心起居,大事小情必須及時上達。」

「有點像吧,太子的師父不少,要說是『天下名師』,可能有點過。」

「還有一種是農夫對莊稼的喜歡,不辭辛苦地澆水、翻壟、除草,視若珍寶,可最高興的時候還是秋日收割之時。」

樊大堅嚇了一跳,「哪有這種父子之愛?哦,我明白了,你是說陛下還當太子是『神子』或者丹藥嗎?」

胡桂揚笑著點頭。

「就你想得多,這種事情……不說詢問,誰敢想啊?」樊大堅連連搖頭,喝光一杯酒,還是「想」了一下,「我與袁茂都沒再見過皇帝,無法眼見為實,只能瞎猜。」

「當然。」

「陛下……大概自己也拿不準,給太子挑的師父里有儒士、武生,也有和尚、道士。」

「像你這樣的?」

「像李孜省那樣的。」樊大堅不屑地說。

「李孜省還在宮裡?」

「嘿,他可沒忘記你,只是天壇祭神慘敗,他這幾年比較老實而已。」樊大堅湊身過來,「別管太子地位穩不穩了,我再問一遍:神玉真在你身上?」

「曾經。」

樊大堅還是無法掩飾心中的驚駭,「我與袁茂被調到外地待了兩年,回京之後前往詹事府任職,之所以一直不與你聯繫,一是因為服侍太子,不可分心,不可泄密,二就是因為神玉……」

「太子也跟你們去了外地?」

樊大堅一拍腦門,「說漏了。」

「沒事,是我猜出來的。」胡桂揚笑道,喝了一口酒,「如果讓我繼續猜的話,你們去的外地是鄖陽府?」

樊大堅張著嘴,好一會才道:「你什麼時候猜到的?」

「早跟你說了,之前懶得猜,剛剛猜到。你繼續說,因為懷疑我有神玉,所以你與袁茂故意與我保持距離?」

「對啊,避嫌的意思,現在好了,你去過袁家兩次,又住進我家,別人再說我倆幫你隱藏神玉,證據確鑿,可我連神玉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胡桂揚笑道:「沒辦法,你們已經登船,回到岸上不可能,跳下去就是深水,除了幫我,別無選擇。」

樊大堅長嘆一聲,「安安穩穩地等到明年,你也成親了,神玉也找到了,多好。」

「我成親到底跟神玉有什麼關係?」

「傳言——說是傳言,但是來源值得信賴——何三塵已經找到吸取神力的法門,所以設下成親之計,要將神玉從你手裡拿走。」

「傳言沒說她當初為什麼要將神玉留給我?」

「說了,她當時還不能取出神力,卻很容易受到神力的吸引,而且她與侏儒聞空寅互相忌憚,所以要將神玉留給一個值得信任、又對神力不感興趣的人,就是你。」

「聽上去挺像回事。」

「原本我還只有四五成相信,今天聽你親口承認之後,我完全相信傳言為真。你說神玉失蹤,是不是被何三塵拿走了?」

胡桂揚緩緩搖頭,又喝一杯酒,「不是她,錦衣衛經歷江耘、南司鎮撫梁秀、己房掌房左預,盜玉者必是這三人中的一個,而且是自己留下,沒有上交。」

樊大堅睜大雙眼,最後道:「唉,實話實說,如果我拿到神玉,也未必上交,那玩意兒……如果知道自己離成仙成神只差一步,誰能忍受得住誘惑?大概只有你吧,因為你根本不信鬼神。」

「因為我太懶。」胡桂揚笑道,「沈乾元正準備劫持這三人,他說十天以後、一個月以內動手,為防止打草驚蛇,必須同時綁架。」

樊大堅又一次睜大眼睛,猛灌一大口酒,喃喃道:「上了賊船啦,我竟然還盼著早點與你恢複來往,忘了你這個傢伙有多危險。」

「哈哈,沒辦法,是危險找我,不是我找危險。」

「你怎麼相信沈乾元那種人?」

「沒辦法,落到他手裡了,不給一點甜頭,我現在根本不可能與你坐在一起喝酒。」

「你把實話都對他說了?」

「當然,我還告訴他將蜂娘也綁來。」

「咦,關她什麼事?」

「她最近不知從哪學來的本事,能夠查出某人是否接觸過神玉,如果那三人不肯招供,她就有用了。」

「然後呢,你有什麼計畫?」

「找你和袁茂幫忙,這就是我的計畫,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

樊大堅又灌一杯酒,尋思良久,抬頭看一眼胡桂揚,欲言又止,重新思索,最後道:「那咱們就得搶在沈乾元前面。」

「當然。」

樊大堅好一會才想出的計畫,只得到一句「當然」,他不由得惱火起來,「你知道這有多難嗎?這三人都是朝廷命官,上頭皆有靠山……」

「我知道。」

「那個蜂娘更麻煩,他是皇帝眼皮底下的人,受公主庇護……」

「我也知道。」

「只靠咱們三人肯定不行,等袁茂回來,得想一個萬全之計。」樊大堅再次陷入沉思。

胡桂揚給他斟杯酒,「沈乾元要劫持四個人,咱們不用那麼多,只需一位。」

樊大堅苦笑道:「我的胡爺爺、胡祖宗,你就不能一次把話說完嗎?」

「你向我隱瞞那麼久,我就不能也向你隱瞞一會?」

「行,是我的錯,我和袁茂的錯。你知道神玉在誰手裡?」

「左預。」

「確定?」

「要說明確的證據,我沒有,只是看人得出結論。」

「看人?」

「對。江耘一腳在朝堂,一腳在江湖,是位豪俠,而且沒去過鄖陽,連天壇祭神都沒參加,像他這種人,拿到神玉必定立即上交,求名於天下。梁秀心機不夠深沉,就算私留神玉,很快也會暴露。唯有左預,最能掩飾心中所欲,他以百戶身份從東廠平調至南司,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懷疑的事情。」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如此說來,也不用找蜂娘了,直接抓住左預,就能找回神玉。」

「這是欺君之罪,左預肯定不會招。」

樊大堅唯一能做的事情還是灌酒。

「你現在的酒量比從前好多啦。」

「練出來的。」樊大堅笑道,馬上恢複嚴肅,「還是得等袁茂回來,他已經得到消息,明晚就能出來。」

胡桂揚伸個懶腰,「既然如此,我先去睡一覺。」

「你倒是真夠鎮定。」

「大不了不就是左預『成神』,我盡自己所能找回神玉,實在管不了的事情,只能放手。」

「如果找回神玉,你找算如何處置?」

胡桂揚微微一笑,「所以我才要找你們兩個幫忙。」

胡桂揚知道卧房是哪一間,走去休息,留樊大堅一個人獃獃地坐在客廳里。

「合著我們要幫忙找回神玉,卻不能張揚,自然也不算立功?」樊大堅搖搖頭,再灌一口時,發現酒已經涼了,「我得好好想一想,這筆生意劃不划算。」

袁茂沒等到第二天,當天晚上就來到樊家,胡桂揚這時正在酣睡,樊大堅開門將袁茂請入廳里,將前因後果簡要說了一遍,最後道:「你可想清楚了,這回幫助胡桂揚,啥都得不著,還要冒險背上欺君之罪,這些年的經營全都付之流水。」

服侍太子是件辛苦而長久的活兒,往往持續多年,等到太子登基,才能得到相應的回報,袁茂與樊大堅跟隨太子兩年多,付出不少。

袁茂笑道:「之前咱們跟著胡校尉一塊出生入死,事前可曾得過許諾會有回報?」

「沒有許諾,但是起碼有個希望,這一回,一點希望沒有。找不回神玉還好,找回才是麻煩。胡桂揚大概還是要將神玉交給何三塵,就像那批金丹。」

「這麼久了,你仍不了解胡校尉的為人?他送出金丹,乃是覺得金丹對何三塵有幫助而對他人無害,神玉不同,它對任何人都是誘惑、都是禍害,胡桂揚絕不會將它再交出去。」

「哼哼,就算如此,胡桂揚的做法對你我也沒有任何好處。」

「只有一個好處。」

「還有我沒想到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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