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玉記 第三百九十五章 承認

閹丐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遇到偷襲,立刻一鬨而散。

偷襲者不像官兵,胡桂揚也想一逃了之,繞過房子沒跑幾步就被數名騎士攔住。

「胡校尉,你怎麼出來的?」一人跳下馬,快步迎上來。

等此人走近一些,胡桂揚才認出來,「沈乾元?」

「是我。還以為來晚一步,胡校尉沒事就好,跟我走吧。」

「你能送我回城?」

「朝廷擺明要置你於死地,還回去幹嘛?跟我去外地躲一躲吧。」

胡桂揚搖頭,「不行,我得回去,沒準有人會幫我呢。」

「唉,胡校尉真是痴心不改,那你隨我回城,好歹躲幾天吧。」

「多謝。」胡桂揚拱手,走出幾步之後補充道:「我是謝你帶我回城,不是謝你趕來救人,你看到了,我是自己走出來的。」

「哈哈,幾年沒見,胡校尉真是一點沒變,什麼事情都要說得這麼清楚。」

「現在不說清楚,還人情的時候就論不清了。」

沈乾元依然大笑,請同伴讓出一匹馬給胡桂揚,然後招呼眾人,疾馳而去。

一路上,不停有人脫離隊伍,臨走時都向沈乾元打聲招呼,沒過多久,就只剩下四人。

在一條小巷裡,四人下馬,馬匹交給兩人,沈乾元與胡桂揚步行,在城南的破舊巷子里轉來轉去,天邊已亮,路上偶有行人出現,胡桂揚卻依然認不出身處何地。

兩人進入一間土坯房,沈乾元道:「胡校尉想好了?真要回城?」

「必須回去,而且你也知道原因。」

「取回神玉?」沈乾元臉上露出含義豐富的微笑。

「若不是為它,沈兄也不會冒險去救我吧?」

「哈哈,胡校尉就是不願相信這世上有真正的交情。但你說得不全對,沒有神玉,我會也去救你,不為別的,就為胡校尉曾在鄖陽府救過所有人的性命。」

「沒想到真有人會為此感謝我。」

「我對鄖陽巨變念念不忘,當時的人還都活著,我調查得越多,越相信胡校尉曾經力挽狂瀾。」

「夠了。你怎麼知道我被閹丐綁架的?」

「嘿,江耘將綁架之罪栽到我頭上,我能不知道嗎?可笑的是,江耘專以轉賣官府文書聚財,卻以為手下的差人和那些閹丐能為他保密,哈哈。胡校尉知道江耘是什麼人?」

「非常道經主,人稱『南京白孟嘗』。」

「他倒是沒有隱瞞,但這位『孟嘗』可不白,上結貪官,下交匪類,做過不少傷天害理之事。」

「沈兄從前算是貪官,還是匪類?」

沈乾元曾加入非常道,也是江耘結交的朋友之一。

「我是被他蒙蔽的人。」

「我算是貪官。」胡桂揚認真地說,「在己房吃過不少配給官吏的飯食。」

沈乾元愣了一下,笑道:「在胡校尉面前,不能有半點掩飾,好吧,你是貪官,我就是匪類。」

「貪官見匪類,咱們可以談談了。」

「哈哈,先不急,胡校尉還是要進城?」

「對。」

「好,稍待,我出去安排一下,進城之後咱們再談。」

沈乾元很快回來,「安排好了,就是得委屈胡校尉一下。」

「我受得了委屈。」

外面停著一輛拉貨的騾車,上面全是裝果子的大筐,胡桂揚蜷身躲進一隻筐里,不算隱蔽,但是除非特意搜檢,沒人能發現異常。

胡桂揚只是一名普通的錦衣校尉,他的被綁架並非轟動京城的大事,進城時極為順利,甚至沒有官兵要求貨車停下來。

從筐里出來,胡桂揚又蹦又跳,好好活動一下腿腳,「早知這樣,我就光明正大地進城了。」

「不可不防。」沈乾元直接進城,比胡桂揚早到一步。

「這是什麼地方?」

「南城兵馬司營房。」

「我就說這裡看著不像尋常宅院。」胡桂揚吃了一驚,「看來你的朋友不少。」

「在京城,不比江耘的朋友少。這座小院是閑房,平時沒人居住,胡校尉在這裡至少可以躲個三天,然後咱們再換地方。」

兩人進屋,酒肉竟然都準備好了,沈乾元笑道:「幾年前讓胡校尉躲在城外的荒院里,招待不周,這回是在城裡,也沒什麼佳肴美味,但是熱酒、熟肉不會少。」

「這就夠了。」胡桂揚吃喝一陣,先填飽肚子,然後道:「可以談了。」

「神玉在哪?胡校尉自己去取,還是我替你取?」

「先說清楚,神玉不是你的。」

「當然,神玉屬於胡校尉。」

「也不屬於我,那東西就不應該出現在凡人中間,天機船若想要回,我乖乖奉上,除此之外,我誰也不給。」

「胡校尉心懷蒼生,不想凡人再受引誘,我能明白。實不相瞞,我只想看神玉一眼,而且我拿到神玉也沒用,我根本不懂取出神力的法門。」

「這倒是實話,可你這麼賣力地幫我,我無以為報啊。」

沈乾元笑道:「胡校尉從來不當天機船是神船,可是有人相信,而且堅信神船會再次回來,胡校尉能理解吧?」

「世上信神信佛的人這麼多,天機船無非是另一種神佛,我能理解。」

對這個回答,沈乾元卻不滿意,「呵呵,神船可不是『無非』,我沒親眼見過神佛,但我親眼見過神船,這比世上所有高僧、高道以及所有經書加在一起都更能說服我。我不只是信,我有感覺,好像……好像與神船還有聯繫,十分微弱,時斷時續,但是一直都在。」

「你跟那些閹丐應該能談得來。」

「嘿,他們不過是一群愚民,沒見過神船,談何相信?只是在做另一場飛黃騰達的美夢罷了,我們談不到一塊去。」

沈乾元是個慣走江湖的場面人,平時極少與人發生口角之爭,唯獨在神船這件事上,寸步不讓,必須據理力爭。

他是真信。

胡桂揚笑道:「你信,我不信,互不勉強,如何?」

「但胡校尉承認自己親眼見過神船吧?」

「沒法否認。」

「這就夠了。剛才胡校尉說要將神玉還給神船,這也是我的想法啊,而且是我應該做、必須做的事情,我有感覺,神船示意我幫你。」

「神船沒將話說得清楚一些嗎?」

「當然不會,說得太清楚就失去考驗之義。」

胡桂揚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沈乾元改變看法,於是點點頭,笑道:「不管怎樣,你的『堅信』比『交情』更可靠,我就信你一回,請你幫我個忙。」

「只需要一個具體地址,哪怕有皇宮侍衛看守,我也能人不知鬼不覺地取出神玉。」

「麻煩就在這裡。」

「看守比皇宮還嚴?」

「不是,我將神玉弄丟了。」

沈乾元張口結舌,整個人僵在那裡。

胡桂揚咳了一聲,「我自以為藏得好,結果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是螳螂,神玉是蟬,盜玉者是黃雀……」

沈乾元終於緩過神來,臉上神情幾度變換,最後擠出一個微笑,「胡校尉真愛開玩笑。」

「不開玩笑,江耘派我出城那天,我剛剛發現神玉失蹤。」

「盜玉者是誰?江耘嗎?」

「有可能,他將我出賣給閹丐,沒準就是為了掩人耳目。」

「可他要神玉幹嘛?鄖陽巨變的時候他甚至不在場。」

「他說他要用地火將神玉毀掉,連地方都找好了。」

「哈哈,全是鬼話,神玉怎麼可能被凡火毀掉?他要麼是生出貪念,先盜玉,再找盜取神力的法門,要麼是握在手裡,待價而沽。」

「還有誰能比皇帝出的價錢更高?」

「對於價錢,江湖人另有一套看法,就算是皇帝也未必出得起。」

沈乾元起身,來回踱步,每次經過胡桂揚時都要看一眼,幾次之後終於忍不住問道:「真丟了?」

「谷中仙當年親眼看到我拿走神玉,可是當著他的面我都沒承認,你是第一個聽到事實的人。」

承認曾經擁有神玉而不上交,就已犯下欺君之罪,沒必要在丟玉一事上撒謊。

沈乾元長嘆一聲,繼續踱步,幾個來回之後又停下,「怎麼會丟?」

「我以為藏在上司的眼皮底下會安全,所以……我還是想得太簡單。」

沈乾元強忍埋怨之心,「想必胡校尉也是沒有選擇,總不能將神玉藏在家裡。」

「是啊,我的舊家估計已經被拆得稀巴爛了。」

沈乾元一咬牙,「行,不就是江耘嗎?若是在南京,我動不了他,京城可不是他的地盤。給我幾天時間,我將他抓來,但你確認神玉真在他手上?」

「呃……既然你能抓人,就將南司鎮撫梁秀和己房掌房左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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