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神玉記 第三百九十章 抓人

定親這天,花家母子早早趕到,還帶來幾名臨時奴僕充門面,花大娘子進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攆走胡桂揚,「去衙門裡轉轉,點個卯,向上司告假,至少顯出幾分尊重。」

「我告過假,上司說……」

「不管上司之前說過什麼,你再去一趟,他都會高興。」花大娘子自有一套為人處世的規矩。

胡桂揚只得洗漱出門,在大門口向送行的花小哥低聲道:「我開始明白你的感受了。」

花小哥用力拍拍胡桂揚的胳膊,表示同病相憐,然後也小聲道:「好歹你有出頭之日,我就慘了,即使成親……」花小哥回頭看了一眼,「也得受我娘的管束,從前是我一個人受苦,成親之後就是我們夫妻兩人。」

胡桂揚心裡舒坦多了,雇車前往己房外衙,今天來得早,飯口還沒到,成群校尉站在庭院里,看樣子又要出去抓人。

掌房左預正是帶隊人,看到胡桂揚進院,稍稍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你定親嗎?」

「中午定親,我過來點個卯。百戶大人又要抓誰?」

左預沒回答,胡桂揚也不追問,在眾人的注視下直奔書房,敲兩下門,直接推門進屋。

他沒料到屋子裡還有別人,這個「別人」也沒料到會有人不請自入。

南司鎮撫梁秀正與經歷江耘隔案爭吵,面紅耳赤,雙手按在桌上,全不顧及體面,胡桂揚敲門進來的時候,兩人正處於短暫的沉默對峙中,互相尋找漏洞,準備發起致命一擊。

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因為外人的到來被破壞無遺。

梁秀猛地轉身,正要怒斥不識趣的手下,看到胡桂揚,一子愣住了,比左預還要意外,「你、你……」

「是我,鎮撫大人怎麼有空來這裡體察下情?」胡桂揚拱手笑道,邁步走來,一點沒覺得自己多餘,又向書案後面的江耘點點頭。

「你今天不是定親嗎?」

「對啊,我來向經歷大人打聲招呼,這就回家去。」胡桂揚向江耘正式道:「下屬今日定親,特來告假。」

「准假,回家去吧。」江耘揮手道。

「等等。」梁秀卻不同意了,「既然來了,不能就這麼回去,他會泄露秘密。」

「什麼秘密?」胡桂揚驚訝地問。

「別裝糊塗,外面的校尉你已經看到。」

「哦,左百戶那些人……難道己房是要去我家抓人?」

梁秀哼了一聲,「我可沒想到,南司抓人,竟然還需要『同意』。」

這話是說給經歷大人聽的,在衛所里,文吏只負責公文往來與保存,並無議事之權,江耘卻是個特例,上頭有聖旨護著,還有一衛兩廠的共同保薦,即使是南司鎮撫也不敢輕易得罪,心裡卻不服氣。

「我只是提個建議。」江耘微笑道,盡量安撫對方的怒氣,「今日定親,據我所知,何家不會來人,仍是委託他人代理,抓之無益,反而打草驚蛇……」

「我聽說的卻不一樣,何家至少會來一個人,從他嘴裡肯定能拷問出何三塵的下落,南司馬上就能布下開羅地網,儘快將其抓捕歸案,以免夜長夢多。經歷大人還不明白嗎?何三塵陰險狡詐,就是想利用咱們的等待,她好趁機行事。絕不可上當,不可姑息……」

胡桂揚一點沒覺得自己職位低微,插口道:「兩位大人說得都有道理,關鍵是消息來源不同,內容更是截然相反,應該先將這件事說清楚。」

「鎮撫大人從哪得到的消息?」江耘問道。

「經歷大人又是聽誰說的?」梁秀反問。

兩人互相看了一會,誰也不說,最後是梁秀指著桌上的一份公文,道:「南司抓人,需要通知經歷大人一聲,本官已經做到,親自送來捕令副本,請經歷大人無需多言,更不要阻撓南司職責。」

江耘嘆息一聲,「好吧,說不說在我,聽不聽在鎮撫大人。」

梁秀終於獲勝,看向胡桂揚,冷冷地說:「待會你跟我們一塊回去。」

「這個派場夠大的。」胡桂揚笑道。

梁秀向江耘草草地拱下手,轉身離去。

「你不著急?」江耘問。

「南司想抓人,連經歷大人都阻止不了,我著急也沒用。」

江耘笑了笑,指指桌上的一隻小木匣,「本打算明天送給你,今天你既然來了,順便拿走吧。」

「這是什麼?」

「一份禮物,恭賀胡校尉定親。」

「外面幾十名校尉要去我家抓人,經歷大人卻送我一份賀禮——何家若是知道此事,一定很感動。」

「哈哈,不管怎樣,我相信自己得到的消息,南司今天抓不到何家人,必定白跑一趟。」

胡桂揚拿起來木匣,「卻之不恭,我就收下了,能打開看看嗎?」

江耘點頭,胡桂揚打開木匣,看到一隻製作精良的機匣,不由得一愣,「大人也會玩這個?」

「略知一二,天機術確有獨特的過人之處,可惜需要機芯才能發揮全部威力。聽說胡校尉也學過此術,特贈機匣,以後或可彼此切磋。」

胡桂揚合上蓋子,笑道:「幾年前學過一點皮毛,早就忘光了。多謝經歷大人,機匣精微,當個擺設也是好的。」

江耘笑著點頭。

沒過多久,外面有人敲門,「請胡校尉出來。」

胡桂揚拱手告辭,「如果梁鎮撫消息準確,今天真能抓到何家人,問出何三塵的下落,我是不是也要跟著倒霉?」

「不至於倒霉,只是……沒什麼用了。」

胡桂揚大笑兩聲,轉身出屋。

二十名校尉、五十名番子手已經裝束整齊,分批出發,由左預指揮,梁秀、胡桂揚跟在最後,騎馬緩行。

「恭喜鎮撫大人,即將立下大功一件。」胡桂揚在馬上笑道。

梁秀沒理他,走出一條街之後才開口道:「你以為自己找到了新靠山?實話告訴你吧,江耘只是南京的一個閑官,假公濟私,博個俠義之名,被人推薦,一時騙得宮中信任,早晚顯露真實面目,跟他捆在一起的人,都沒好下場。」

「我倒是想跟鎮撫大人捆在一起,就是不知道怎麼個捆法。」胡桂揚的笑容總能令他的隨口一句話帶上幾分嘲諷意味。

梁秀最討厭這一點,咬牙切齒地說:「來不及了。」

「真是遺憾。」胡桂揚嘆道。

「江耘是不是說過上頭有人照看你?」梁秀突然問道。

「好像是說過。」

「嘿,你居然真就信了。」

「他是大人,我是校尉,就算不信,我也沒法反駁啊。」

「他說的是懷恩。」

「司禮太監懷恩?」胡桂揚幾年前見過這名太監,當時懷恩還沒有入主司禮監。

「哪還有第二個懷恩?懷太監看似位高權重,其實是個牆頭草,莫說你只是一名校尉,就算是總兵和尚書,陛下若有不滿,懷恩也會立刻捨棄,毫不留情。」

懷恩的地位比南司鎮撫高得多,梁秀卻直呼其名,顯然自己上頭也有靠山。

胡桂揚笑道:「這麼說來,陛下目前對我還是滿意的?謝謝鎮撫大人,告訴我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心裡一下子踏實不少,今晚能睡個好覺。」

梁秀臉上閃過一絲惱怒,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專心騎馬,再不搭理這個不知好歹的下屬。

行至半途,前方開始有人頻頻回來通報消息。

街上人來人往,錦衣校尉卻縱馬賓士,見者立避,遠遠地才敢小聲咒罵一句。

梁秀當街接受通報,或是點下頭,或是嗯一聲,頂多說一句「知道了」。

一切進展順利,探子看到「何家人」進入胡宅,頭兩批校尉、番子手包圍,第三批在左預的帶領下直闖進去,第四批殿後,真的抓到一名何家人,單獨關押,等候鎮撫大人親去審問。

梁秀不由得加快速度,也在街上縱馬賓士。

剛到胡宅門口,就聽到裡面的叫喊聲,那是花大娘子在怒斥南司校尉:「錦衣衛就能隨便闖入人家嗎?今天是定親,好事都被你們攪黃了。誰是頭目?站出來讓我看看……」

梁秀皺眉,邁步進院,胡桂揚跟在身後。

花大娘子先注意到胡桂揚,「你總算回來了,讓你去點個卯,怎麼帶回一群人壞自家好事?」

「不是我帶來的,這位是南司鎮撫梁大人,我的頂頭上司。」

「再敢胡言亂語,掌嘴。」梁秀向院內的校尉下令。

花大娘子剛剛張嘴,又急忙閉嘴,護著兒子,仍是一臉不服氣。

梁秀在一名校尉的引導下,直奔客廳,何家人就關在裡面,由左預親自看守。

胡桂揚沒被允許跟進去,只得站在院子里,向花家母子笑笑,然後看向其他人。

定親者共有五人,一人在廳里,四人站在花大娘子身後,無不臉色茫然。

胡桂揚居然認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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