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力消失

深坑像是一個無底洞,幾千名官兵將整座撫治衙門的磚石土木全都推入坑裡,仍然無法將它填滿,又將修建城牆的大量材料搬來,從早忙到晚,將近半夜終於將坑口封住,馬匹來回踐踏夯實。

最忙的人除了官兵,還有老道樊大堅,他一直在誦咒施法,在整片土地上劃寫各種各樣的符咒,直到次日清晨才收工。

經此一事,樊真人成為鄖陽府所有官兵眼中的「神仙」,當他拖著傷腿找地方休息的時候,千人相送,許多人甚至跪地向他乞求平安。

胡桂揚還是那名從京城來的錦衣校尉,沒有受到官兵的太多注意,知府吳遠與守備臧廉倒是對他恭敬有加,每件事都要親自或派人過來「請示」一下。

袁茂一直跟在樊大堅身邊,幫他捧著各種法器,抽空跑到胡桂揚身邊,小聲提醒:「當心,那兩位大人是要讓你替他們承擔責任。」

「責任?」

「嘿,你想想就明白了。」袁茂跑回樊大堅身邊。

胡桂揚立刻就明白了,笑著搖搖頭,身邊的小草茫然問道:「你明白什麼了?」

「封填深坑可能是件大功——救城救民,也可能是個大錯——錯過宮中一直在找的神仙,兩位大人心裡沒底,所以要假裝事事由我做主。」

小草冷笑一聲,對山外人的行為表示不屑。

胡桂揚卻不在意,「機會難得,那我就做一會主。」

兩人一塊進入知府衙門的時候,天正大亮,深坑還遠遠沒有被填滿,胡桂揚站在那裡幫不上忙,他要過來看看被關押的眾人。

說是關押,其實沒對任何人戴以枷鎖,按照身份,眾人被分別安置在不同的房間里,當胡桂揚在外面監督封坑的時候,他們已經吃上飯、喝上水了。

南司鎮撫梁秀官位最高,所以單獨享受一間房,桌上有酒有肉,他卻沒動過,坐在凳子上,一直在瑟瑟發抖。

胡桂揚先拱手見過本司長官,然後招呼小草坐下,先吃點東西充饑。

「恭喜鎮撫大人。」胡桂揚吃得差不多了,小草還在埋頭吃。

「啊?」梁秀驚訝得躥起一下,好像剛發現屋子裡進人,「何喜之有。」

「大人習得一身神功,今後必能帶領南司建立更多奇功。」

梁秀看著自己發抖的雙手,突然哭起來,不是號啕大哭,而是小聲抽泣,眼淚撲簌簌地滴落。

胡桂揚尷尬不已,「抱歉,我說話就是這樣,鎮撫大人別在意。」

小草放下手裡的骨頭,打量南司鎮撫,冷冷地問:「你是男是女?」

梁秀哭得更大聲,「沒了,全沒了,我明明服食不少金丹,為什麼……為什麼全都沒了。」

胡桂揚起身,握住上司的一隻手,稍一用力,梁秀痛得叫出聲,他的神功的確煙消雲散。

胡桂揚鬆手回到凳子上,沉默片刻,說:「梁大人,我還得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你現在不是悔恨的時候,該想想回京之後怎麼交待。」

梁秀的哭泣驟然停止,只剩下兩滴淚水還在臉頰上慢慢流淌,「回京?交待?」

「嗯,你是南司新任鎮撫,本來前途無量,現在……」胡桂揚搖搖頭。

「天吶,我都做了什麼?」梁秀終於回過味來,「朝廷……丹穴……紅丹……那個女人……」

「慢慢來,一件一件說,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學會服食金丹的?」

梁秀呆若木雞,心裡一會懊悔自己的失職,一會懷念曾經短暫得到的神功,良久方才開口,講述幾天前的事情。

「南司與東廠各佔一邊廂房,看守……看守丹穴,打算過幾天再籌集三千獻祭者。」

「又是獻祭?」

「是左預的主意,不知他從哪裡聽說獻祭能讓丹穴吐出好東西。可第一天夜裡,他就來了……」梁秀失魂落魄,像是見到了鬼。

「他?」

「一個……神仙,肯定是神仙,他顯露的法術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胡桂揚馬上想到天機術,「我明白,你接著說,這位『神仙』長什麼模樣?是高是矮?」

「不算太高,但也不矮,和我差不多。他、他很厲害,能夠御劍、搬運,但他不肯傳授仙術,說是要打根基,先教我們火神訣,還教我們冥想服丹之術。他說那座坑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丹穴,我們運氣好,才有機會服食其中的金丹,而且什麼都不用做,只需站立冥想,默默背誦火神訣,就能……」

「這麼好的東西,你們沒想過要上報嗎?」

梁秀又要哭,總算及時止住,「你不知道,也不明白,那種感覺,服食金丹的感覺,整個人都像是脫胎換骨,一天只需要吃一點飯、喝一杯水,精力卻一直充沛,根本沒法停止。先服食者要離丹穴近一些,然後慢慢遠離……對了,神仙說過,等到距離丹穴十丈以外也能服食金丹的時候,就永遠不會失去神力。」

梁秀騰地站起,「我得繼續服食金丹,我還沒練到十丈以外。」

胡桂揚將上司按下,「你們一直在丹穴旁邊,不也失去『神力』了?」

「都是你……都是你帶來的那個女人,她搶走了所有玉佩,本來有玉佩相助,服食金丹會更快一些。」

「你怎麼知道會更快?神仙告訴你的?」

梁秀點頭,「我與左預各得一枚,所以服食得最快,但是……我們明明一直留在丹穴旁邊,怎麼還會失去神力?」

梁秀困惑不解,突然抬頭看向胡桂揚,「是你!你將玉佩扔下丹穴,破壞了一切……」

胡桂揚搖搖頭,「我救了你一命,算了,你現在不夠清醒。那位神仙還說什麼了?對你們提出什麼要求?」

「我與你無怨無仇,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害我?」梁秀惡狠狠地盯著胡桂揚,可惜力量恢複平庸,不敢上前動手。

「因為……害人比較有意思,看著你痛哭流涕,能讓我笑上好幾年。」胡桂揚起身往外走,小草跟上。

「我沒哭,胡桂揚,你等著,你……」房門關閉,外面上鎖,梁秀的話戛然消失。

胡桂揚對守門士兵道:「這人是我的上司,但是很快就會被革職,所以,對他不必客氣。」

東廠百戶左預也有資格單獨享受一間房,桌上的酒食也沒動過,但他比梁秀冷靜得多,胡桂揚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正坐在床上小聲嘀咕。

「左大人練功不輟,這時候還在背火神訣。」胡桂揚一聽就知道左預嘀咕的內容是什麼。

左預立刻下床,盯著胡桂揚瞧了一會,挪開目光,「丹穴怎麼樣了?」

「正在填埋,還真是一座深坑,整個撫治衙門也未必能填滿。」

「沒用的,丹穴並非人力所造,用人力是鎮不住的。」

胡桂揚笑笑,「沒關係,有道士施法。三千人獻祭是怎麼回事?你從哪聽來的?準備拿誰獻祭?」

左預露出一絲乾笑,「給西廠辦事的南司校尉,竟向東廠百戶問話,你有這個資格嗎?」

「你比梁大人清醒多了。」胡桂揚笑道,伸手在懷裡掏了幾下,找出一張帖子來,「知道這是什麼嗎?」

「錦衣衛駕貼,收起來吧,這東西對我沒用。」

胡桂揚想了一會,真將駕貼收起來,「等你想對我道出實情的時候,隨時找我,估計我會在鄖陽府停留一陣。」

胡桂揚從桌上扯一隻肥雞腿,邊走邊吃,他剛才沒有完全吃飽。

到了外面,小草問:「你怎麼不打聽何三姐兒的去向?」

「不急。」胡桂揚吃完雞腿,又去其他房間詢問,東廠的人兩間,南司的人兩間,每人清醒的程度不一樣,有人一見他就大吼大叫,甚至撲上來要殺人,全忘記自己「神力」全失。

不用胡桂揚動手,小草一個人就能將魯莽者打倒,從而震懾房間里的所有人。

但是胡桂揚沒問出更多信息,梁秀一個人幾乎全說了,其他人只能補充細節,至於左預的手下,對自家上司的消息來源一無所知。

最後一間房用來關押閑雜人等,何五瘋子、趙阿七、錢貢等人都在裡面。

趙阿七受了重傷,躺在床上不動,見到「師兄」也不開口,聞苦雨獨自站在角落裡,遠離所有人,何五瘋子則衝過來,卻不是要打人,小草白亮了一個架勢。

「我姐姐呢?她去哪了?」

「這正是我想問的事情。」

何五瘋子頹喪地雙手抱頭,「我當時……整個人都糊塗了,竟然與三姐爭搶玉佩,她肯定對我不滿,所以……她進入丹穴了?」

「絕不會。」胡桂揚並沒有確切證據,「她帶走了所有紅玉,還有聞不華。」

「聞不華?為什麼是他?」

「因為他對金丹了解得更多吧。」

何五瘋子狠狠敲打額頭,「三姐會來找我,肯定會來。」

胡桂揚在何五瘋子肩上重重捶了一拳。

「幹嘛?」何五瘋子握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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