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機漏 第一百三十六章 塌房

天亮之後,胡桂揚沒有下令出發,而是決定多留半天。

樊大堅趁沒人注意,走過來小聲問道:「不用告訴他們嗎?」

胡桂揚搖搖頭,這個時候多說無益。

小草等五人還對預言一無所知,鬧著要回村裡再看一眼,胡桂揚親自去將索橋上的木板都拆下來,不準任何人離開。

「跟我進山,就得守我的規矩,在這裡休整半天,下午出發。老高七,在地上畫個地圖。」

老獵人笑著走來,小草在一邊道:「他不叫老高七,他叫老郭七。」

「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們都姓高。」胡桂揚聽過他們的介紹,郭、高發音差不多,他一直以為此人叫老高七,而老獵人也從來沒有糾正。

「沒事,叫什麼都行。我原來是郭家村的,父母早亡,來高家村投奔舅舅,就一直住下來了……」

老郭七是名經驗豐富的獵人,對山裡的道路極為熟悉,但是不會畫圖,只能口述,胡桂揚拿木棍在地上划出模樣。

山路難行,騎馬也走不快,前往郭家村至少需要三天,到另一個李家村則要五天。

地圖畫得差不多了,老郭七抬頭看看天,說:「在這裡多待一會也好,今天可能要下雨。」

胡桂揚看到空中只有幾片浮雲,「真的?」

「我隨便一猜,隨便一猜。」老郭七與普通山民一樣,對山外的人,尤其是官府的人,心生畏懼,不敢爭論。

「下雨更好。」胡桂揚巴不得能有東西阻擋一下聞氏高手,「跟我說說那位郭舉人吧,他參加過鄉試?」

老郭七顯然不知道什麼叫「鄉試」,眨了幾下眼睛,說:「郭舉人力氣大,年輕的時候曾經單手舉起過一個壯漢,所以大家叫他郭舉人。」

胡桂揚忍不住笑了,「原來是這麼一位郭舉人。他今年多大歲數?脾氣如何?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老郭七雖然出生在郭家村,對這些事情卻不了解,直撓頭,叫來另一名村民,「郭舉人是他舅爺。」

郭舉人五十多歲,力氣肯定不如年輕時了,脾氣卻依舊爆烈,又是族長,在村裡說一不二,將一百多人管得嚴嚴的,與外村來往不多,外人除非是實在親戚,否則的話,連進村都難。

好在高家村五名倖存者當中有一位是郭舉人的親戚,老郭七又生在郭家村,進村應該不難。

村民扭頭看了一眼,小聲道:「有件事我得先說一聲,小草可能進不了郭家村。」

「為什麼?」

「因為……高將軍,郭舉人曾為他兒子向高將軍求親,被高將軍拒絕,還打了求親者一頓,所以……」村民一臉苦笑。

胡桂揚能想像得到當時的場景,搖頭笑道:「這位郭舉人的膽子也太大了。」

「誰說不是?但他不認識小草,所以別提小草是高將軍的妹妹,可能也沒事。」

「行,我知道了。」

胡桂揚望見何三姐兒、小草出屋,走向高處的樹叢,立刻大聲問道:「你們要去哪?」

何三姐兒回頭笑笑,沖他擺下手,示意不必擔心。

胡桂揚明白過來,訕訕地低頭,查看剛剛畫好的地圖。

這個上午特別難熬,胡桂揚不停地出來巡視,幾乎將所有地方都看過了,除了一條迷路的蛇,沒發現任何問題。

沒過多久,烏雲密布,老郭七預言的雨下起來了,來勢洶洶,很快變成暴雨,所有人都躲在屋子裡,知道今天無論如何沒法上路了。

與此同時,另一個預言也因為這場暴雨似乎沒法實現了。

幾名知情都都看向張五臣,尤其是胡桂揚,一直盯著他。

張五臣越來越不安,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我只是傳達上仙的意思,發生什麼都與我無關,你們愛信不信。」

他是在三天前的午時左右發布預言的,如今離最後期限越來越近,高家村的五個人卻沒有任何暴斃的跡象,至於刺客,就算知道他們躲在這裡,只怕也沒辦法冒雨過來殺人。

張五臣轉身背對眾人,閉上眼睛,小聲念叨,樊大堅湊過去聽了幾句,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高深經文,原來是《太上感應篇》,在靈濟宮,剛入門的小孩兒專背這個。」

張五臣睜眼轉身,正色道:「別小瞧這篇經文,入門雖易,精通卻難,你就算倒背如流,也未必能理解其中深意。」

「哈,我不懂?我……天又不熱,你流汗幹嘛?」

張五臣擦下腦門,「我沒流汗,是上面滴水。」抬頭看了一眼,突然臉色一變,「不好,三日之期馬上就到,誰跟這五人待在一起誰倒霉……」

話一說完,張五臣拔腿就往外跑,進到大雨里,向屋內幾人喊道:「快出來,房子要塌,高家五人該有此劫,你們別被連累!」

小周倉第一個跑出去,接著是樊大堅,然後是何五瘋子,但他沒跑遠,站在門口向姐姐招手,「快出來!」

小草等五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胡桂揚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房頂的確在滲水,不敢大意,「大家都出去躲一躲。」

眾人陸續出屋,胡桂揚守在門口,當最後一個。

張五臣在雨中叫道:「胡桂揚,這是高家的劫難,你解不了……」

咔嚓一聲響雷,張五臣嚇得一哆嗦,再不敢多嘴,樊大堅等人臉上也已變色,慢慢後退。

所有人都出來了,站在傾盆大雨里,對面的屋子卻沒有坍塌。

雨勢絲毫不見減弱,何五瘋子找出傘,何三姐兒與小草共撐一傘,也只是勉強遮住頭臉不濕。

其他人就慘了,很快被澆個濕透,還要去將馬匹、行李帶過來,踩在草地上一步一滑,人人都摔了幾個跟頭。

房子一直不倒,所有人,無論對預言知情與否,都盯著張五臣。

張五臣不停地抬手擦試臉上的雨水,再想強自鎮定是不可能的,「怎麼會這樣?不應該啊,上仙明明告訴我……難道你們當中有人能解厄?」

樊大堅道:「那肯定是我了,想我在靈濟宮學道的時候……咦,雨小了,哈哈,我不僅能解厄,還能止雨。」

這場雨來勢兇猛,去得也快,說話間雨勢越來越小,再過一會,雨住天晴,抬眼望去,天空真跟被雨水洗過一樣。

所有人還是盯著張五臣。

「這個……我真以為……午時過了嗎?」

太陽西傾,午時早就過了。

「對不住啊,可是謹慎一點終歸沒錯……」張五臣呵呵傻笑。

樊大堅也惱恨淋雨,但是也有幾分得意,「行了,沒事了,有我在,災星厄運都得避讓。嘿,這場大雨,全讓咱們趕上了,我得進屋找找我的東西……」

樊大堅也不謙讓,跑在最前面。

「樊真人稍等。」張五臣叫了一聲。

樊大堅止步轉身,不耐煩地問:「幹嘛?」

話音剛落,身後轟的一聲,房子竟然真的塌了。

別人都看到了房塌,樊大堅卻只聞其聲,也不敢轉身,兩腿發軟,一步邁不動,站在那裡瑟瑟發抖。

袁茂上前扶住老道,讓他沒有當眾摔倒。

別人都是驚惶錯愕,只有張五臣哈哈大笑,「終於倒了,我就說嘛……可是,你們幾個怎麼沒事呢?」

五名村民毫髮未傷,小草越聽越糊塗,「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我們就應該倒霉?」

「因為上仙說了『高不過三』,不出三天,你們高家村的人……」張五臣說不下去了,畢竟五個人就站在他面前,預言還是沒有實現。

小周倉甩甩頭,「就是你,害我們淋了一場透雨,怎麼賠償?」

張五臣笑不出來了。

胡桂揚走來,張五臣步步後退,腳下一滑,險些摔倒,胡桂揚上前將他扶住,然後拱手道:「你救了我們所有人一命,我欠你這個人情,以後一定會還。」

「對啊,我讓你們離開屋子的。」張五臣醒悟過來。

「白澆一通,雨停了屋子才倒。」小周倉還沒明白過來。

胡桂揚道:「他提醒得確實早了一點,可他若是不說,咱們雨停之後就會走出屋子嗎?」

小周倉想一會,也向張五臣拱手道:「你還真救了我一命。」

「不算什麼,救人一命勝讀十卷經書。」張五臣有點不好意思了。

那邊的樊大堅已經恢複正常,走過來道:「可高家五人都活著呢,預言到底是准還是不準呢?」

小草總算聽明白一些,怒道:「誰這麼混賬,咒我們活不過三天?而且我們不是高家五人,是三人,老郭七、小郭火不姓高。」

聞聽此言,張五臣雙手一拍,興奮地說:「這就對了,高不過三,是說高家活不過三個人。」

「那三個人算過,還是算不過?」樊大堅要較下真兒。

「這個肯定不算過,四才叫過三,三怎麼能叫過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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