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南京鼎定

洪承疇出身貧寒,家母以做豆乾維持家計,他的一生堪稱底層上位的典範,充滿了傳奇的色彩。

觀其一生,前半段可以說是不世出的宰輔之才,而他自從萬曆年間被賜進士出身後,也是一路平步青雲,被受毅宗皇帝器重。

在此期間,他解韓城之圍,名聲大噪,殺王左桂,繼任陝西三邊總督,提出「以剿堅撫,先剿後撫」的策略,緊接著他升為五省總督,先後大敗諸路農民軍,最後殺得李自成大敗,僅餘十八騎遁走陝南商洛山中,農民起義陷入低潮。

在基本平定內憂之後,洪承疇又被委以對抗東虜的重任,幾乎統領全部的大明精銳。

這樣一個人,出身貧寒,文能治理地方,總督五省,武能平定內憂,抗擊外敵,入則為相,出則為將,幾乎要將深陷泥潭的大明朝挽救出來。

此時的洪承疇,宛如一個巨星升起,似乎今後必定青史留名,為一代宰輔名臣。

可以說,他的經歷符合了當時士人所有的幻想,文能安邦,武能定國,洪亨九可稱為時代偶像,無數士子皆以其為人生目標。

可就在這時,他的人生卻出現了重大的轉折。

松山被破,世人皆以為洪承疇殉國,毅宗設壇祭奠,震悼褒恤,感動華夷,天下人也以其為榜樣,殺身報國,死王事不在話下,然而這位時代偶像,卻投清叛國了。

以洪承疇的影響力和他的級別,他的叛投,比後世汪偽叛國對民國的打擊只強不弱。

清軍入關後,熟悉明朝情況的洪承疇,馬上被任命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加太子太保銜,入內院佐理軍務,授秘書院大學士,成為清朝首位漢人宰相。

之後他便成為了清廷的救火隊長,北方不穩,他便治理北方,南方因為多爾袞下「剃髮令」激起江南人民的反抗,以到難以收拾的局面,危難之中,多爾袞又忙派他取代多鐸,敕賜便宜行事的權利,讓他迅速穩定江南。

這個人為清廷的制度建設和穩定地方,做出了重大的貢獻,也正因為如此,大明一方,對他可謂恨之入骨,恨不得生食其肉。

如果多爾袞與洪承疇同時在王彥面前,王彥只能從中殺一人,王彥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先殺洪承疇。

只有殺了洪承疇這個漢賊頭子,才能震懾住降清的官員,如果他都有好下場的話,那天下人怎麼想。

洪承疇大約也是明白這一點,汪偽也沒有回頭路,所以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東虜屈屈數十萬,如何能壞華夏,如何能治中國,沒有這群漢賊相助,東虜再強也站不住腳跟。

王彥來到城下,抬頭看上城頭,打量著洪承疇,這是他第一次看清洪承疇的面貌,黑色的清朝官袍,胸前掛著朝珠,頭戴碗帽,下面是一張老臉,鬍鬚白了一半。

洪承疇同樣打量著王彥,半晌後,他先開口道:「衡陽王,真英雄也!」

城上,城下,安靜下來,讓兩人可以交談,可以將聲音傳播開來。

洪承疇上來,先說一句,不知道是真心感嘆,還是做慣了奴才,拍了個馬屁。

「不要廢話!」王彥冷笑一聲,並不吃他這一套,大聲說道:「中國英雄,非爾能定論,即是豎白旗,當速速開城!」

洪承疇臉上一紅,王彥話語太過強勢,讓他心中惱怒,很沒面子。

怎麼說,他也成名已久的人物,豎子對他卻沒有一點敬意。

熱臉貼了冷屁股,但現在洪承疇卻沒有翻臉的底氣,現在的情況,王彥有本錢驕狂。

「衡陽王,我等確實願意投降,瑞重郡王與罪人,已經寫好降書,立刻便將印信奉上,只是希望,衡陽王能看在我等保全皇城的份上,保我等平安,並能容我等一日時間,收拾自身之物,封存府庫,然後撤出皇城!」城上洪承疇,在城頭大聲喊道。

語畢,他便吩咐一名旗丁,帶上瑞重郡王大印,江南總督印等數十枚官印,降書數十封,座著吊籃墜下城去。

博洛站在他後頭,見洪承疇將三天說成了一天,心裡有些著急,回頭對喀喀木道:「你快去將兵器庫打開,滿城內無論男女,無論老少,全部分發兵器。」

喀喀木聽到後,連忙領命下城。

王彥聽了洪承疇的話語,一陣沉思。

這時後面忽然一人騎馬過來,到王彥身邊,小聲提醒道:「殿下,卑職了解洪賊,小心有詐啊!」

王彥視之,乃是給洪承疇做了四年幕府參議的侯方域,王彥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時,那墜下的旗丁,已經被明軍攔住,陸士逵拿了印信,過來呈給王彥。

王彥一觀,頗為誠懇,但他卻不能接受,他想保住皇城,可也要樹立威望,而且洪承疇必須死。

除了皇城,洪承疇和博洛,已經沒有別的底牌,他們沒有資格享受這樣的條件。

王彥看完,往城上看了一眼,忽然扭頭指著遠處的皇帝的靈柩大聲喝道:「爾等看見沒有,大行皇帝的靈柩以到城下,皇城乃大明的皇城,爾等要讓大行皇帝在皇城之外,等爾等一天嗎?」

城上洪承疇等人聞聲,身子一顫,他這才注意到遠處的棺木,內心立刻沉了下來。

王彥都將棺木抬到西華門外,今天卻進不了城,那他豈不是很沒面子,威信何在?

洪承疇見王彥話語強勢,已經將三天時間,改口為一天,刻當他看了看遠處的棺木後,便知道自己失算了。

沒有讓皇帝靈柩等他們的道理,他臉色一沉,知道的了王彥的底線,今天明軍必須要進城,但這卻恰恰是他無法答應的條件。

「諸位,快去準備吧!」洪承疇轉過身來,對眾多清將說道。

博洛沒想到,這麼快就談崩了,他希望破滅,臉上一陣扭曲,咬牙切齒道:「好,既然如此,他想今日進城,本王就焚了滿城,看他怎麼進!」

博洛這是要魚死網破,眾多清將頓時面如死灰。

這時城下王彥注視城上,臉上卻冷笑一下,忽然大聲喊道:「今日獻城,爾等什麼東西都不許攜帶,除了洪承疇,其他人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意的,本藩讓你們過江。這是本藩的底線,爾等只有同意與否,沒有資格討價還價。」

聲音傳上城來,眾多面如死灰的清將,忽然一愣,連博洛也急忙走到了城邊,確定聲音是否是王彥所說。

洪承疇聽了,臉色立刻變成了死灰。長江後浪推前浪,王彥一句話,就掌握了主動權,這詐降,說不定要變成真降了。

「衡陽王說話可算數?」

洪承疇與博洛沒有回話,城上一員漢旗將領,卻忽然搶到牆邊,扶著牆朵向下喊道。

他這一喊,城上眾多清將,頓時齊刷刷的向他看來,那將反應過來,額頭瞬時冒出冷汗,他自己都不清楚,怎麼忽然吼出這句話來。

這將背後冒著冷汗,忙低頭,從牆邊退下,心道不好,估計要被人亂刀砍殺,他的身體情不自禁的抖動起來,可是他擔心的局面並沒出現,並沒有人提刀將他砍來,甚至來喝斥也未出現。

洪承疇見眾人的反應,就知道事情朝不受他控制的方向發展了,老貨幾乎肝膽俱裂。

這時城下王彥的話語再次傳來,正是回答那將,「本藩向來一言九鼎,說殺就殺,說放就放,爾等不見李元伯呼?給你們一刻鐘考慮,本藩會讓人登高監視城內,爾等要是敢有異動,本藩立刻攻城!」

語畢,王彥一揮手,打馬便回,一旁侯方域連忙拉動韁繩,跟上來,開口問道:「殿下真要放博洛過江。」

王彥微微冷笑,並未做答,侯方域並不理解,以為王彥準備誆出來再反悔,忙急道:「殿下信譽著於四海,若是失信,恐怕今後難以取信他人,將來再攻城池,旗丁抵抗便激烈了。」

王彥的話語強勢,不給城上清兵討價還價的機會,拒絕,立刻發兵攻打,清軍死路一條,答應,尚有一線生機。他相信但凡理智的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保住皇城,他心有成竹。

城頭上,眾人聽了王彥的話語,一下沉默了。

八旗也是人,滿人也是人,也有恐懼,也很怕死。

以前關外苦寒,家裡什麼都沒有,爛命一條,光腳不怕穿鞋的,自然悍勇,但現在一個個家大業大的,顧忌自然便多了,也怕死了。

王彥開出的條件,確實不錯,現在洪承疇的計策已經不行,他們除了玉石俱焚,就只剩下投降一途。

原本旗丁以為王彥要屠城,他們沒有選擇,才要與城共存,現在王彥讓他們投降,願意回江北的還讓過江,就連博洛都心動了。

眾多清將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夠明白,他們齊齊看向了博洛。

「這是王彥的計策,目的是離間我們,瓦解我們的鬥志。」洪承疇聽了王彥的話,就知道完了,但他不能放棄,他見眾人臉色不對,急的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王彥殺的旗人還少?王爺,你想想勒克德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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