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頭，白襯衫，眼睛不大不小，五官還算湊合，這是陳輝虹。
「我是EMI唱片公司亞太區新媒體副總裁。」
好的，沒聽過。
「我懂音樂製作，在香港也帶過藝人。」
好的，不了解。
「我參演過31部電影電視，編劇過4部作品。」
好的，看起來不像。
方方正正的桌子，兩人面對面，甘敬在這個陳輝虹自我介紹、擺出履歷的時候心裡總是暗暗的補充一句感想。
不僅是你說的那些，你還當過主持人，進過電視台，拍拖過林憶蓮。
甘敬盯著陳輝虹的臉，心裡浮現了解到的信息——不得不說，周迅雖然是個洒脫的人，但還是有女人的八卦天性的，這些是昨天吃飯閑聊時她透露出來的。
陳輝虹不知道甘敬此刻心裡正在想著什麼，他眼中的甘敬不過是個新人，因為一次特殊事件和周迅交好，所以現在交給自己帶上道。
不過，大概算是個有潛力的新人。
「我看過你拍的《梅蘭芳》，不錯，很有靈氣，讓我想起以前香港的一位藝人。」陳輝虹臉上露出追憶神色，不過很快收起，「但是有個問題我想問下，你和媒體的關係是怎麼回事？看現在的短暫接觸，倒真不像媒體上所描述的那樣。」
陳輝虹在來之前已經搜集了甘敬的很多信息，他是昨天早晨接到周迅的電話拜託，短短一天多的時間裡搜集的信息很駁雜，而且不少描述是相互衝突的。
好賭鬼？爛脾氣？自命清高？非科班出身？
很多似是而非的標籤，幾乎都是負面因素，偶爾有過好的評價也被不斷更新的娛樂小報淹沒下去。
「那些都是胡說的。」甘敬搖搖頭，沒什麼苦惱，「我自己猜測，主要的是奶粉行業的受損者的報復吧，也可能是得罪了些人。」他心裡浮現出中影和華誼的兩個人。
「很好。」陳輝虹頷首，沒有追問真假，「那你也自己介紹一下吧，要知道，我在昨天之前對你一無所知，讓我們坦誠相見吧。」
坦誠相見？
甘敬思考半秒鐘，想到這是周迅介紹來的靠譜經紀人，想到這是將會擔任工作室的經紀人。
既然如此……互相建立信任感確實是有必要的。
只是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甘敬稍微躊躇了一下，第一句脫口而出：「我對香港人的印象不好，因為一個胖子又一次放了我鴿子。」中午時間，王晶打電話過來說有事暫時沒法過來，又一次拖延了事情。
陳輝虹怔然，沒跟上這個年輕人的思路。
「當然，不是說你啦。」甘敬覺得這句有點不妥，決定按時間順序說起，「我拍完《梅蘭芳》後，投資了《宿醉》，在裡面跑了個龍套。」
咦？宿醉？聽過啊，今年的低成本票房黑馬！
「我投資拍攝了《忠犬八公的故事》，並且擔任男主角。」
卧槽？
「我會點賭術，救過一架美國的客機，有個『榮譽機長』的名譽。開飛機、駕駛汽車都可以自己拍，很炫的那種。」
卧槽？？
「我在華夏沒有經紀人，但在美國華納有個經紀人安迪，他負責我美國方面的事務。」
卧槽？？？
「我在美國接了一部戲，美國戲份結束，過幾天要去藏區拍攝剩下戲份。」
卧槽？？？？
「製片成本兩億美元，我出演男主角。」
這次，陳輝虹心中連「卧槽」也不想說了，他盯著甘敬的臉，渾然不知自己的嘴巴已經微微張開。
甘敬覺得有些尷尬，面前的男人大庭廣眾之下張著嘴的模樣似乎有點不雅，有點失禮，拜託，你有四十歲了吧？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呢？
陳輝虹過了幾十秒才反應過來，第一句話在心中醞釀半天問了出來：「那你還找我幹嘛？」
「不是我找你，是周迅介紹的你。」甘敬無辜的攤開手。
沉默。
沉默是今晚桌上的白米飯。
兩個人都對彼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陳輝虹更深一些，他覺得自己的思緒都混亂了，都被眼前這個年輕人弄迷糊了。
這個還是新人嗎？有這樣的新人嗎？不是只低片酬出演了一部《梅蘭芳》嗎？這到底是什麼鬼？
兩人之間足足沉默了一刻鐘，甘敬神遊物外思考著過幾天戲份的事情，陳輝虹則思考著應該怎麼定位眼前的年輕人。
太古怪，也太不可思議了。
眼看沉默的要把白米飯都沉默涼了，陳輝虹畢竟年長，經驗豐富，做出了決定。
擱置爭議，共同向前。
「那麼，你還需要一個華夏經紀人么？」不知不覺，陳輝虹把心態調整了過來，試探著問道。
甘敬瞧著這個四十多歲的香港男人小心翼翼的模樣，突然笑出聲。
陳輝虹心裡有些不悅，但沒有表現出來，現在形勢顯然和自己之前所想並不一樣。
「抱歉，抱歉。」甘敬不會說自己是被陳輝虹的變化所逗笑，他找了個借口，「剛才想到一個趣事。對了，我當然需要一個華夏經紀人，而顯然就是你了。」甘敬直接拍板定下基調。
陳輝虹點頭，說道：「很好，現在我們來研究下你的媒體關係處理策略。」聽起來，自己被定下來還是因為周迅的原因……不過現在就繼續向前吧。
「啊哈，這是一個我喜歡的話題。」甘敬笑道。
陳輝虹繼續點頭，把自己攜帶的公文包擺在了桌子上。
「嘿，嘿，老兄，吃晚飯也這麼專業啊？」甘敬打趣了一句。
聳了聳肩膀，陳輝虹現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再把自己當成一個引導者，反而是要讓甘敬看到自己的價值——拜託，我可是出演過31部電影電視的男人。
公文包打開，一份份的報紙被拿了出來。
《太陽報》《京城娛樂報》《燕趙報》《當代娛樂》……林林總總，陳輝虹竟然拿出了十來份報紙，堆滿了大半個桌子。
「這些都是有你負面報道的媒體。」
「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多……」甘敬驚訝。
陳輝虹觀察了一下，確定自己沒從甘敬臉上看到沮喪，也沒看到憤怒，只是看到了驚訝。
「如果可以的話，過兩天，我們直接發律師函給他們，先把事情做大。」陳輝虹說了結論。
甘敬摩挲著下巴，說道：「為什麼不是息事寧人呢？不過我喜歡。」
陳輝虹從十多份報紙中挑出了《燕趙報》擺在最上面，說道：「因為寧不了人。這份報紙為什麼報道你？也許是因為毒奶粉的總部就在他們那裡。」
甘敬挑了挑眉：「總部？」
「嗯哼，納稅大戶，冀省省會，總部就在那裡，《燕趙報》。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測。」
「有意思。」甘敬沉吟了一下，忽然說道，「我剛才忘了說一條，我被《時代周刊》採訪過，大概會出現在他們下一期的內容上。」
「卧槽！」
陳輝虹這次卧槽的出了聲，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感覺真是……
真是好像每句都在問自己——「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很驚喜，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