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殊途 520 石階重踏凌霄路

在犬舍之中,山師陰並沒有停留太多時間。

他輕飄飄一句話,已經將決定了武莫未來的悲慘人生。即便未來事情出現轉機,武莫僥倖能夠活得性命,可這個人,怕是廢了。

畢竟這世上如韓信與勾踐之人,還是少數。

當獨孤孝與卞蘭在獸園外再次見到山師陰。只不過踏過那扇門,他倆便覺得山師陰身上氣質產生了某些變化。

山師陰彷彿往黑暗中更深一步。

明明山師陰大仇得報。他已經將武莫關入了犬舍之中,未來武莫肯定還會受更多苦難,當真是生不如死。

然而獨孤孝與卞蘭根本不能從山師陰身上看出半點喜悅。山師陰反倒像是失去了某些東西,整個人了無生機。

像石頭,更像行屍走肉。

一尊長相俊美的行屍走肉,一個詭計多端的行屍走肉,依舊是行屍走肉。

獨孤孝與卞蘭對視一眼,他們此時倒是在想,選擇山師陰是否是一個錯誤。只是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倒是讓山師陰孤身一人走在了最前方。

彷彿是聽到了兩人心聲,山師陰停下腳步,回過身來,「對了,有些事情,要與你們說說。」

從犬捨出來之後,就連獨孤孝與卞蘭都還沒發現,兩人對山師陰態度恭敬了不少。獨孤孝與卞蘭幾乎是在同時躬身說道:「大人有何吩咐,儘管吩咐。」

「也不是什麼大事。」山師陰面無表情,但是雙眼卻從獨孤孝與卞蘭面上來回遊弋。

明明知道山師陰武藝不精,獨孤孝與卞蘭還是被山師陰看得汗毛起立。

山師陰就像是沒有發現兩人窘迫,繼續說著,「我已經和銅人軍達成交易,以後除了飛羆軍外,我又得一支天下強軍。」

獨孤孝心頭一突,山師陰這話分明便是說給他聽。既然山師陰手下又有了銅人軍,那麼獨孤孝對於山師陰的價值,自然是就沒有那麼大了。

山師陰又將目光定在卞蘭身上,「還有一件事情,我最近在思考,應該讓貓怔仲為我做些什麼事情。你們也該知道,他還欠我兩個要求。現在連年征戰,若是我意外身亡,按照貓怔仲的性子,定然是要為了報仇的。」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可意思也很清楚。

山師陰這是在警告卞蘭不要有二心,有貓怔仲這等瘋子在,他可不會管那些天人之間,那什麼保護弱者,不對弱者動手的協定。他若是想要對誰動手,定然是要追殺那人到天涯海角。

這天下還有幾人貓怔仲殺不得?

屈指可數。

但是獨孤孝與卞蘭,絕不是在這幾人之列。

山師陰不曾再說什麼,徑直轉身離去,「武莫被擒之後,宮裡倒是冷清了不少。我出去了一趟,倒是有些懷念這個地方了,不如趁著今天隨便逛逛。」

留下獨孤孝與卞蘭兩人相視苦笑。

和武莫相比,山師陰的手段,不知要高了幾籌。不過也好,這樣才是帝王之相。

兩人也就趕緊跟上山師陰腳步,只不過那姿態,比之方才還要低上幾分。

山師陰嘴裡說著「隨便逛逛」,可他的方向卻意外明確,正是每日上朝的「太和殿」。

自從武莫被擒,這太和殿已經多日未曾有過早朝。不,確切來說,應當是自從武莫當權以來,早朝便能省就省。

如今山師陰領著獨孤孝與卞蘭兩人來到太和殿外,彷彿能夠聞到一股腐朽味道。

卞蘭久做內宦,自發躬身上前,為山師陰推開門扉。

太和殿自然不會年久失修,也就不會有那些「吱呀」聲響。

大門沉重,但是在卞蘭手中輕若鴻毛。

門扉無聲而開,殿內自然空無一人,悄黙無聲。

「大人。」卞蘭單臂伸出,指向大殿之內,「請。」

山師陰面無表情,跨過門檻,行入大殿之中。

太和殿極大,原本站滿文武百官還不令人覺得,如今這大殿之中,唯有三人,便顯得如此空闊。

只從唯一開啟的那扇大門中射入光來。

山師陰三人便行在這條光帶上,而兩側昏暗,就連遠端屋牆也看不真切。

大殿太靜,靜得之聽得見三人腳步聲響。

山師陰便踩著光帶,一路向前,一路向前,一路向前。

他從始至終沒有看過四周黑暗,他眼中死死盯住光帶盡頭,整座大殿中最顯眼的那個位置,也是大燕國,最令人垂涎的位置。

山師陰腳步不停,攀上高座。

獨孤孝與卞蘭,便在殿下停駐腳步。

山師陰立在龍椅之前,卻沒有急不可耐地坐上去。

龍椅不在光照之內,在那光帶盡頭。

山師陰便立在龍椅之前,低頭打量這不知讓多少人爭破頭顱,流光鮮血,耗盡心血的,一張椅子。

他看得極慢,目光一寸寸挪動,像是要從這椅子上尋出寶藏來。

獨孤孝與卞蘭靜候殿下,卻不知山師陰在想些什麼,又會是會有什麼吩咐。

過去許久,山師陰終於轉過身子,坐了下來。他閉起雙眼,發出一聲長嘆。

卞蘭雙眼一眯,立即跪伏在地,一拜到底,「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獨孤孝終究沒有卞蘭這般心思活絡,只是慢了這半步,他現在跪還是不跪?倒是讓他猶豫不決。

座上山師陰眉頭一挑,揮了揮手,「你們出去吧。我想單獨待一會兒。」

獨孤孝如獲大赦,趕緊躬身說道:「那小臣便不打擾大人。小臣便在門外候著,若有任何吩咐,大人只管出聲。」他心中打定主意,既然前面錯過了機會,索性便硬氣到底。畢竟他骨子裡身為武將,那驕傲總是磨滅不去。

說完這話,獨孤孝看也不看地上卞蘭,徑直轉身離去。

卞蘭微微一笑,稍稍看了獨孤孝一眼,也未曾將他氣憤放在心上。卞蘭伏地說道:「那小奴也去殿外候著。」

山師陰再次揮了揮手,「去吧。」

卞蘭這才起身,躬身退了幾步,方才轉身離去。

行到大殿之外,卞蘭還不忘為山師陰合上門扉。

門扉關合,殿中昏暗一片,在難見光芒耀眼。

山師陰仰頭靠在椅背上,緩緩閉上雙眼,輕聲呢喃:「丹霞,這龍椅坐著,還不咱家的胡凳舒服。」他單手撫摸龍椅扶手上片片金鱗,「這些雕刻,還不及你刺繡半分。」他傾聽殿中聲響,「這空空蕩蕩,哪裡比得上咱們綾兒的哭鬧聲音。」

「這裡有什麼?」山師陰緩緩睜開雙眼,茫然四顧,「這裡……只有黑暗……也只剩下黑暗……」

話音漸弱,山師陰在龍椅之上身影,彷彿也與黑暗融為一體。

與此同時,燕蜀前線。

林火看著手中戰報,眉頭緊鎖。

他此時是在自己帳中,卻還有一人側卧在他床上,那人不僅側卧,還一手提溜著一串葡萄。他不僅一手提溜著葡萄,另一隻手還捏著一個酒壺。

一顆葡萄,一口烈酒,一地葡萄籽。這人不是昌意師兄,還能有誰?不過這些日子來,昌意師兄變化極大。自從放下了龍耳之事,他宛若獲得新生,不僅換了乾淨衣物,還將發須也收拾得一絲不苟。

不得不說,項氏一族的血脈也是不錯。昌意整個人收拾收拾,還真是一副貴公子模樣。特別是他那雙眼睛,深邃隱含滄桑。若不是他那一身難以改變的痞氣,說不定還真能騙到不少年輕姑娘。

昌意揚起脖子,使勁晃了晃酒壺,那酒壺中酒水,倒是點滴不剩。昌意翻了個白眼,把酒壺隨手一放,不耐煩道:「我說,師弟啊。我在這裡已經半個時辰了,你就在那裡看卷宗,這卷宗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快來和師兄聊聊天,說說話。回憶回憶,咱倆並肩作戰的袍澤情誼?」

林火瞥了他一眼,答非所問,「你傷才好,跑來前線做什麼?你現在除了一些武功招式,可是和尋常人沒有半點區別。」

「怎麼沒有區別?」昌意師兄立即坐直身子,「區別可大了!」

林火終於無奈嘆氣,將卷宗放下,看著昌意道:「那師弟請問師兄,差別何在?」

昌意雙眼轉了幾圈,最後還是訕訕說道:「我是你師兄啊,這可不就是區別。」

林火無奈搖頭,就準備重新拿起卷宗。

昌意趕緊上前,將林火手掌按住,嬉笑道:「師弟啊,你別生氣。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閑不住,在花晨閣這麼養著,還不得把我弄瘋了!我這不就溜達到你這兒來了,看看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溜達?天府到這裡隔著十幾座山。」林火輕輕將昌意手掌推開,「師兄啊,你這溜達得,可夠遠啊。」

昌意乾笑幾聲,「我真是來幫忙,你可別不信,我就是這麼放心不下師弟你的安危,你可別把師兄一片好心當做驢肝肺啊。」

林火無奈搖頭,「師兄啊,我們現在就在前線,戰事焦灼。你現在這個狀況,好好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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