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王城 396 王侯天定情緣淺

武夢已經半個月沒有離開過寢宮了。

不是因為她不願出門走動,而是因為門口那一排侍衛。

三波侍衛,每四個時辰輪換,將她寢宮圍得水泄不通。

事情的起因說來薄情,但也不難理解。

武莫在人熊大勝之時,突然發動政變。他將人熊留在王都昌隆左近的勢力連根拔起。

原本孟然之並不准備插手,可是事已至此,既然他原本就是為了勤王,也只能順應大局。雖然他也保下了一部分無辜人士,免遭武莫遷怒,但是與整體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

武莫一朝得勢,整個人宛若新生。

也不再是平日里醉生夢死的模樣,反倒是對政事充滿熱情。

這是武夢願意見到之事。

而她不願見到的卻是,曾經對她順從的弟弟,如今她的什麼話語都聽不進去。

身為大王,確實該有些自己的氣勢與主見,這些道理武夢自然明白。可是武莫做得,卻是有些過猶不及。

坑殺人熊黨羽,連坐三族之人。

武莫小小年紀,手段比之人熊更為血腥暴戾。

他這不是在治國,他是在報復。

當時武莫還想對山師陰府邸動手,幸好孟然之及時趕到,不然要讓武夢怎麼和山師陰交代?

關於此事,武夢與孟然之還特意與武莫進行過交涉。

他們已經說明,山師陰當初是作為卧底潛伏在人熊身邊。若不是山師陰,孟然之在暗中活動,也不會如此順暢。白潤與太史殊也不會這般輕易,進入人熊權力中弧。

武莫當時冷冷一笑,「我明白的,山師陰是你們的人,所以孤就動不得。沒關係,沒關係。孤能夠有今天,都虧了姐姐的教導,還有孟愛卿的幫襯。小小山師陰,孤還沒有放在心上。」

話雖如此說著。

但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讓武夢於孟然之瞠目結舌。

之後日子裡,山師陰府邸時常出現意外。

意外走水,被人糞便潑牆,僕人出門買菜被人攔路搶劫,給山師綾請的啟蒙先生出門便會被匪人毆打,直到最令武夢忍無可忍之事發生。

蘇丹霞的一位婢女,隨著家丁出門採購去,卻被人半路擄走,最終凌辱至死。

孟然之無可奈何,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武莫還在朝堂上與他權力爭奪,他有心幫助山師陰家,可是分身乏術,根本不可能照顧得面面俱到。

那這件事情,誰是罪魁禍首?

想到武莫那面上冷笑,武夢只覺得背脊發涼。

她在第一時間,找到了武莫。

那時的武莫正在御書房中批閱奏章,卞蘭便侯在桌邊。

武夢怒視武莫,「大王,本宮有事要與你商量。」一邊說著,她便用餘光掃視卞蘭。

卞蘭自然是機靈,一鞠躬就準備退下。

武莫沒有抬頭,他目光依然定在奏章之上,卻淡淡說道:「卞蘭不是外人,你有什麼大事,說便是了,若是山師家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要妨礙孤治理國家。」

「你!」武夢沒有想到,武莫承認的如此之快。

她更沒有想到,武莫變化如此之大。

又或者,武莫原本便是這樣。只是他心中那隻涼薄野獸不得掙脫,如今海闊天空,自然是原形畢露。

武夢忍住怒意,卞蘭在場,在奴才面前,她要給足武莫面子,「在大王看來,人命關天,也是小事?」

「怎麼?」武莫抬起頭來,冷冷一笑,「姐姐何時關心起治安問題了。又或者……」

武莫放下奏章,雙手撐著桌面站起身來,「你是在心疼你那情郎林火的朋友,被孤玩弄在鼓掌之間?」

武夢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武莫抱起雙臂,「孤說得難道有錯?你和那林火的姦情,誰不知道?他師父柳鳳泊讓我們王室顏面掃地!他更是殺了父王!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居然還和他藕斷絲連!」

「啪!」一記響亮耳光,抽打在武莫臉上。

武夢眼角含著淚光,緊咬雙唇。

卞蘭立於一側,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武莫伸出手指,抹去嘴角血絲,低頭瞥了一眼,又緩緩回過頭來,「姐姐,是你逼我的。」

說罷,他坐回座上,冷漠說道:「如今天下初定,孤有意與銅人軍鎮南將軍交好,安定南方。正好,鎮南將軍四子與姐姐年齡相當,正是郎才女貌。姐姐,為了大燕穩定,便請你做一回昭君。」

武夢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什麼都說不出口。

武莫哈哈大笑,高聲呼和,「來人!將公主護送回宮!從今日起,沒有孤的命令,不許公主離開寢宮半步!直至出嫁之日!」

「我敬愛的姐姐。」武莫止住笑意,玩味地看著武夢,「你一直說要為燕國奉獻一切,現在,可不就是一個機會?」

武夢已經反應過來。她面上驚詫漸漸緩和,最終變得面無表情。

眼前弟弟,如此陌生。

大內侍衛魚貫而入,侍衛總管,朝武夢抱拳行禮,「公主殿下。」

武夢沒有動,也沒有哭喊,只是靜靜看著武莫。

武莫揚起單掌,示意書房之外,「孤還有政事處理,姐姐若是沒有其他事情,便早些下去休息吧。」

侍衛又說,「公主殿下,莫要讓小的為難。」

武夢收回目光,看了身邊侍衛一眼,轉身而行。

紅衣袂舞,侍衛低首緊跟,不似押送,倒像護衛。

即便她將成為深宮中的囚犯,依舊是一國公主。

從那一日起,時至今日,已經半月有餘。

武夢沒有叫嚷,沒有哭鬧,甚至沒有一句抱怨。

她整個人平靜得出人意料。

什麼絕食抗議,上吊自殺等等武莫曾經想過的伎倆,武夢統統沒有使過。

她平靜得像是一塊石頭。

這讓原本興緻勃勃,準備看場好戲的武莫大受打擊。

難道武夢真的已經認命?

武莫不由這樣想著,若真是如此,那事情便太過無趣了。

他決定要做些什麼,所以他來到武夢寢宮之外。

侍衛跪倒一片,山呼萬歲。

武莫隨意擺了擺手,急不可耐地推開武夢寢宮大門。

大門洞開,窗外光芒射入屋中,正落在武夢身上。

她正在那兒穿針引線,見到武莫進來,只瞥一眼,又低下頭去刺繡。

武莫嘴角一勾,「怎麼?準備好給未來夫君綉個鴛鴦?」

武夢冷淡道:「你不會自己看嗎?」

這是在生氣?

武莫見到武夢生氣,更是來了精神,快步行到武夢身邊,也不及去看那手帕,只是冷笑道:「姐姐,你終究是個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是要聽天任命。」

武夢沒有抬頭,「我不吵,我不鬧,不是因為我認命。我只是在等一個機會。」

「機會?」武莫心生警兆,可為時已晚。

「就是現在。」武夢驀然出手,手帕之下,藏有一柄匕首。

正是她那柄貼身短匕,頂住武莫咽喉,「燕王男兒血脈,各個不通武藝,這就是機會。」

武莫這才看清,武夢在手帕上繡的,是大燕軍旗。

卞蘭身影閃現到大門之內,「公主,莫要做傻事,在你動手之前,就會死在奴才手中。」

武夢絲毫不懼,「哪怕在武莫身上留下一處傷痕,都是你的失職。你能保證萬無一失?」

所有侍衛湧入屋中,可誰也不敢妄動。

寢宮之中,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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