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一國 311 月隱血浮堆

「來了。」林火捏緊千磨,對身邊山師陰輕聲說道。

山師陰還未聽到任何聲響,但是他相信林火耳力。他們認識至今,這雙耳朵已不知幾次,讓他咂舌驚訝。

今晚,也絕不會令他失望!

「呼啦!」

風扯緊布條。

那是山師陰準備暗號。長臂輕舒,那隨風搖擺長布,便是他最愛紅色。

「呼啦!呼啦!呼啦……」

命令循次而下,紅色長布依次展開,剎那間,便在那牆後月下,舞成一片。

月白,紗紅,迎風舞。

蹄躍,泥濺,彎刀利!

「殺!」

一字之中,爆開血腥氣味。數百騎兵從那「殺」字之中狂奔而出!

奔出林區陰影,奔出緘默無聲!

暴雷蹄音猛然間炸裂開來,卻也壓不住那聲咆哮。

「殺!!」

第二聲咆哮!

林火偷眼去望,他能夠見到那將領,能見到他胯下戰馬人立而起。而那名戰將,於馬背之上,長身而起!

雙腿踩緊馬鞍,雙手各持一錘,面上用血紅顏料畫著詭異紋路。

兩臂高舉,仰天長嘯!

「殺!!!」

第三聲暴喝,林火甚至能夠看清唾沫星子,從那人口中飛濺開來,伴隨著震耳雷音。

不過三聲暴喝之中。

冀軍人馬已然將那些簡陋防具,撞得支離破碎,奔騰鐵騎直入營中。

人人以血塗面。

這是怎樣一支騎兵?

林火微微咂舌,全因他曾經在冀國見過他們。

那時候呂烽曾經和他說過。

若要問在這世上,究竟誰能與狄國騎兵抗衡?不必多想便能知道,得到回答必定是五花八門,畢竟狄國建立以來,仍舊有不少騎兵能夠與其一較長短。

但是。

若是要問,有哪支軍隊,能夠完勝狄騎?

林火至今記得呂烽那時臉上笑容,便是那種股由心而發的自豪。

那時候,他便是指著這些畫著詭異花紋的騎兵,笑得無比燦爛,「這天下!只有我冀國血屠軍,才是天下第一騎兵!」

然而林火以為,血屠軍只是存在於故事之中。

畢竟就連那是呂烽給林火所指,也只是遺留下來的禮儀仗隊,只有血屠之表,全無血屠之實。

問之為何?

皆因血屠軍以食人聞名!

軍中每一騎,必為死囚之身。更是十中取一,便如同養蠱一般,將他們關在一處,關上整整一月。

有水無糧。

若想活下去,唯有食人。

在冀國建國之時,這支軍隊,曾經所向披靡。冀國大王也給他們絕對特權,攻之必破,破城之後,奸淫擄掠全不管束。

「血屠」二字,令無數敵軍恨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甚至聞風喪膽。

「血屠」二字,又讓冀國人難以割捨。

因為血屠軍雖然對外殘暴,但對內卻又親善有加。

駐紮冀國領土之時,血屠軍反倒是軍紀最為肅整之軍。

血屠出擊,可說攻無不克;血屠守城,又能對百姓秋毫無犯,戰時亦能夜不閉戶。

這般反差,便成傳奇。

然而,這支軍隊在冀國建國之後,很快便被取消了建制,只留下故事傳說,以傳冀國鐵血無情。

林火腦中飛速閃過血屠軍有關故事,看著眼前「血屠軍」,腦中極轉,「難道是揚獍,將血屠軍重建了?」

低聲細語,逃不過一邊山師陰的耳朵。

「血屠軍?」山師陰聽後也是咂舌,他自然聽過有關傳說。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低聲說道:「先不說這些血屠軍是真是假。即便是真,我們也是非戰不可!」

話音落時,血屠軍已然奔入包圍圈內。

山師陰立即起身,將手中長巾迎風揮舞。

林火立即反應過來,起身按住山師陰後背,將真元運入紅袍兒體內。

山師陰借著林火真元,放聲吼道:「放箭!」

令下紅巾展,月夜利箭鳴!

「嗡!」的一音長線,宛若銳利弓弦,將奔騰蹄音從中剖開兩半。

箭羽與鐵騎相撞。

血花噴涌綻放,開在胸腹,開在腦門,開在眼眶,開在無垠地上,開在慘白月華凄美。

然而,沒有痛呼,沒有咒罵,甚至沒有恐懼。

血屠軍這柄血色利刃,扎穿敵人之人,必先染紅自己。

戰鬥,很快逼入近身肉搏。

血屠軍人數不過數百,冀軍準備人手,足足數千有餘。

明明是他們圍著血屠軍,可給人感覺,卻像是一群螞蟻拎著武器,正在圍攻一頭雄獅。便是這般高下立判。

雖然不知道揚獍是如何做到。

但是眼前這支血屠軍,或許真有昔日光彩。他們戰力之高,出乎山師陰意料之外。他明白,光靠眼前這些兵馬,或許還不能將血屠軍抵擋。

揚獍師兄這次,是想要以力破巧嗎?

沒錯,血屠軍或許確實很強,強到人人能夠以一當十,以一當百。

但是,這支血屠軍的出現,也給山師陰另外一個信號。

揚獍沒棋了。

他連血屠軍這般王牌軍隊,可說是他的壓箱底都派上戰場,怕不是準備放手一搏?便要在今夜,讓燕國營寨撤回,只能據城而守?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山師陰若說方才還有些顧慮,如今再無顧及,向身邊將領下令,「將周圍兵卒全部招來此地,我們便在這裡與揚獍師兄決戰!」

他一邊下令,一邊望向血浮屠軍陣領將,對貓怔仲說道:「那人很礙事。」

貓怔仲瞥那人一眼,驟然身周威壓劇增,足音一踏,一身黑袍,已如鷂子一般飛竄而去,那飛揚黑袍,便是凌冽羽翼。

紅袍兒長袖一揮,捻動鬢角,意氣風發,「血屠軍重出江湖?今日便讓他們覆滅於此!」

林火原本也想上前,但既然貓怔仲出手,便也輪不到他插手入陣。他便守在山師陰身邊,守護紅袍兒安危。

只是他見到周遭冀軍越來越多,可與血屠軍相觸,死傷亦是越發慘烈。

見到這些,他便是有些於心不忍,「若要將他們擊退,便只有這個辦法?」

「不是擊退。是要將他們斬草除根,讓血屠軍永遠躺在棺材板里。」山師陰勾唇說著,可他扭頭望向林火,見到林火面色凝重,便又出言寬慰道:「畢竟這是戰爭,既然是戰爭,總是會有犧牲傷亡,無可奈何。」

山師陰說的也有道理,林火雖然心有異樣,此時也只能暫時按下,繼續觀察局勢。

抬眼時候,正見到貓怔仲拎刀下劈,將那血屠軍將領,一刀劈落馬下。

那將領原本一直在呼喊只會,嘶吼聲絡繹不絕,此時終於閉口安靜。

他被貓怔仲一刀劈中,只來得及舉刀防衛,轉瞬間便滾在泥塵之間。

身上皆是污泥雜草,那將領勉強起身。

他手中鋼刀已然斷成兩截,胸口更是落下一尺豁口,鮮血淋漓。

可他面上見不到絲毫恐懼。

周遭士兵,或是因為天威威壓,遠遠避開,或是陷於戰鬥,無暇他顧。

可這位血屠軍領將,在天位威壓之下,竟然沒有半點怯懦。

他便這般看著貓怔仲,鼓起腮幫,吐出一口污血,平靜問道:「天位?」那平靜,就像是在問面前之人,叫做什麼名字。

貓怔仲眯眼看他,「你不怕?」

那人用嘴角鮮血,在臉上勾畫紋路,像是勾畫一張笑臉。

只是那笑臉,看得令人背脊發涼。

他又說話了,「血屠軍,沒有一人會怕天位。」

貓怔仲愣了片刻,他帶著面具,見不到他面上神情,但是能見到他雙眼微微閃光,「你很有意思。」

那將領咧嘴一笑,面上便如裂開血盆大口,「瘋子和瘋子,總是比較投緣。」

貓怔仲哈哈大笑,「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沒關係。」那將領望向身周越聚越多的燕軍甲士,同樣大笑出聲,「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話音落時,燕軍營寨遠處,在這月色之下,炸開一道火光衝天。

所有人,機會在瞬間停了手中動作,遙遙望著那道火光。

「那裡是……」山師陰面色一變再變,突然滿頭大汗,「俘虜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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