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一國 288 城門緊閉窮末路

揚獍入主南郡。

元豕那個元帥府,便成了揚獍的臨時府邸。如何對待齊國殘軍,道道命令便是從這兒,奔向四面八方。

這一日,齊王踏上齊國土地。

揚獍便在那元帥府中,梳理餘下計畫。

厚厚宣紙堆成一疊,堆在揚獍手邊。

揚獍提筆疾書,轉瞬間,又填滿了宣紙一半。

他提筆一半,略微皺眉,卻是將身邊宣紙按住。

便聽到「哐哐哐」幾步重響,一道魁梧人影,出現在揚獍桌邊,將頭盔往桌上重重一砸,驚得桌上硯台跳動。

「揚獍!」拓跋元一怒喝道:「這算是什麼命令?」

揚獍放開宣紙堆,將桌上硯台重新擺正,「你已經當了飛將軍,就不能有點將軍的樣子?這元豕家裡可都是好東西,這方田橫硯,錶帶海蠣皮狀,可謂是價值連城。若是摔壞了,就算是把你的寨子全賣了,也賠不起的。」

拓跋元一將雙眼一瞪,匪氣衝天,「他敢問老子要錢?老子一刀就……不對……不是這事兒!」拓跋元一這才醒悟過來,將話題重新帶回正軌,「我是要問你,你這道命令是怎麼回事?我都快攆上田午那鱉孫了!你居然讓我撤軍?」

揚獍瞥了拓跋元一一眼,「你還不是乖乖撤軍了?」

「嘖!」拓跋元一怒哼一聲,到了揚獍身邊張牙舞爪坐下,雙腿敲在書桌之上,「軍令如山,這點道理,老子還是明白的。」

揚獍面帶微笑,「既然聽從,就別多問。」

拓跋元一將雙腿收回地上,怒道:「行行行!算你有理!那我再問你別的事情!」

揚獍筆下不停,隨意問道:「你想問我,為什麼對那些潰軍,只趕,不殺?」

拓跋元一愣了愣神,下意識「嗯」了一聲。

揚獍微微一笑,「眼光要長遠,格局要廣闊。」

他擱下兔毫,走到屋中沙盤之上。

那張印著「田午」二字的小牌,已經回到齊國邊疆。

揚獍微微一笑,將「田午」直接拎起,隨手拋到一邊。

他又將那些齊國兵甲,全部推到齊國境內,「天下,何其之大。」

與此同時,齊國「巡風」邊城,城牆之下,田午面色鐵青,「這齊國!難道還有兩個齊王?」

城上那守將面露冷笑,「原來大王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田午面露詫異,隨後雙目圓睜,唇齒打顫,「難道……難道……」

「陛下啊!」守將哈哈大笑,「您的王都『熏享』,田白陛下,已經入駐!這齊國,已經不是你的齊國了!」

田午聽得瞠目結舌。

田白?

田白!

田午只覺胸口發悶,伸手捂住胸膛。

身邊將士同樣面面相覷,為首那人破口大罵,「兀那小賊!莫要信口開河!齊國只有一位陛下!那田白反賊!只要陛下回到王都,登高一呼……」

「登高一呼!又有何用?」城上那守將立即出聲,將咒罵打斷,「田午!你以為,這齊國,還有人希望你回去嗎?」

田午如遭雷擊,那右手捏緊韁繩,不斷顫抖,胸口隱隱發疼,「逆賊!逆賊!逆賊!」

「你才是逆賊!你才是齊國最大的災難!」守將突然向前,撐住城牆,對著樓下大吼,「田午!從你上位以來,你便想想,你為齊國做過什麼?你什麼都沒做過!你只知道驕奢淫逸!你只知道宮裡有多少宮女漂亮,王都周遭還有什麼奇珍異獸,沒有入得你的宮殿!除了這些!你捫心自問,你為齊國,你為齊國百姓,做過什麼?」

田午忍住心口絞痛,高聲回應,「孤!差點打下了南郡!孤,能為齊國開疆擴土。」

守將冷冷一笑,靜靜望著田午。

田午嘴角挪動,終是說不下去了。

守將搖了搖頭,「十五萬大軍,你現在身邊還剩下幾人?」

田午渾身一僵。

他扭過頭來,環顧身周一圈,目光從身邊將士身邊,一一略過。

所有將士,皆是滿面寒霜。

田午想要從這群人中,找那一個,哪怕是一個鼓勵,堅定的回應。

可是,所有人都將目光移開了。

無人與他對視。

是不敢?是怕不敬?還是……

在他們心中,他田午,便是這樣一個昏君?

寒風凜冽。

田午突然覺得今日冬風,分外凄寒。

他裹緊身上外袍,似是想要給自己些許溫暖。

那是那寒冷,並非外在呼嘯,而是由內而外,從心裡一層一層浸染出來。

冷徹骨髓!

「原來,你們都是這麼看孤的啊……」田午搖頭苦笑,「原來,孤是昏君,昏君!昏君啊!」

凄聲呼喊,混入風中,盪於風雪,只讓人覺得空空蕩蕩。

城上,城下,皆無回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午突然放開了韁繩,仰天大笑,那笑聲從斷斷續續,不斷變大,隨後變成凄厲癲狂。

田午如同瘋了一般,抱住腦袋,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昏君!昏君!!昏君!!!」

最終,那嘶吼化作咳嗽,田午伏在馬上,污血噴出口來,沾染馬背,滴落地上。

城上守將雙眼一眯,放聲嘶吼,「田午!你就是條狗!你連狗都不如!你的臣民,沒有一個服你!沒有一個敬你!你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話音落,笑聲止。

空寂無音。

田午垂下頭來,沉默許久。

寒風撩起披風飄蕩,田午緩緩抬起頭來,將身上衣冠端正,又將面上血污抹盡,隨後對著城上守將微微一笑,「孤這一生,卻是愧對列祖列宗,愧對齊國百姓。今天,便將這條命,還給你們!」

話音剛落,田午驟然拔劍,橫於頸上。

周遭將領驚得手足無措,奔向田午。

然而。

咫尺,天涯。

劍鋒挪移,刃入肉中,鮮血飛濺而出,展開一面血扇,撲在齊國大地之上。

齊王田午,自刎身亡,跌落馬下。

消息,一日千里。

當這份情報送到田白手中,田白從龍椅之上直接跳了起來,對著殿中大臣放聲高呼,「午賊已死!午賊已死!孤要大赦天下!孤要大宴群臣!」

還有一人,在一黑暗角落,捏著這份情報,淚流滿面。

田白大宴,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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