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257 向南椽頭大雁泊

「咄咄咄。」指敲木門。

聲音在這夜裡,分外清脆。

山師陰停下手中狼毫,手腕懸空抬著,望向門扉方向,不發一言。

「咄咄。」敲門聲又響兩次,屋外那人開口輕問:「相公?」

山師陰聽到那聲音,這才將毛筆擱在硯台上,又隨手從書架上抽了本書,蓋住桌上推演。

做完這些,他行到門後,掛起笑容,拉開門扉。

蘇丹霞站在門外,著了一身月白色長袍。她挺著大肚,身後跟著兩名丫鬟。

其實,山師陰知道蘇丹霞有孕之後,派了十人專門伺候。

蘇丹霞卻是出身貧寒,平日里自己做慣家務,也受不住這麼多人候著。她與山師陰說,只要一人足矣。

山師陰自然不肯,最終還是留了四人、這四人,分做兩人一組,輪班照顧。

入秋時候,夜也微涼。

山師陰看了眼蘇丹霞身上長袍,卻是眼露不滿,對兩位丫鬟說道:「怎麼讓夫人穿這些便出來了?」

兩名丫鬟一哆嗦,就要下跪。

蘇丹霞將山師陰手掌拉住,「你呀你,終日見不到人,一回家就要訓斥小蟬和小蝶。」

山師陰伸手摸著蘇丹霞臉頰,「你這樣可是故意的,若是受了涼,我就會在家一直陪你。」

蘇丹霞眼珠一轉,「原來還有這話各種方法?」

山師陰牽住蘇丹霞手掌,將她扶入書房,「你若是病了,就算是燕國覆滅在即,我也會守在你床前。」

蘇丹霞噗嗤笑著,撫著山師陰鬢髮,「我可沒這麼金貴。」

山師陰扶她於房中軟塌坐下,「世上萬物,都比不上你萬分之一。」

蘇丹霞羞紅了臉,小聲啜道:「油嘴滑舌。」

山師陰將她手掌按住自己胸膛,看著她眼中秋波,「我可是句句發自肺腑。」

門外丫鬟知情識趣,伸手合了門扉。

蘇丹霞看了眼書桌,「我說你怎麼不應門,倒是被這些公務迷了眼睛,連娘子都不要了。」

之所以不應門,卻是山師陰在戒備刺客。這幾月來,他手中權力越大,身遭越是危險。

曾經便有一次,有一刺客於屋外敲門。山師陰照常應聲,那刺客精通聽聲辯位,竟然隔著木扉便將暗器打來。幸虧楓叔眼疾手快,方才救下山師陰一命。

自那以後,山師陰便過得更為謹慎。

不過這些陰暗事情,危險往事,山師陰是絕不會對蘇丹霞說的。

所以,山師陰裝出一臉委屈,對蘇丹霞說道:「娘子可是冤枉了為夫啦。那些公務又臭又長,我就分神想你,誰想到,想著想著,你便出現在我眼前。你說,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呸。」蘇丹霞輕嘖道:「嫁給你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油嘴滑舌。」

山師陰托起蘇丹霞手掌,緊貼自己面頰,「我這輩子,只對你一個人油嘴滑舌。」

蘇丹霞看著山師陰笑臉,眼角彎彎。可是過了片刻,她卻小聲問道:「相公,我想問你件事兒。」

山師陰在她身邊坐下,為她捏著小腿,「娘子儘管問,你相公我博古通今,還沒有能問倒我的事情。」

「也不是什麼難事。」蘇丹霞微微笑著,「我就是想知道,相公現在究竟在做什麼?」

山師陰面色不變,輕描淡寫道:「給朝中貴人做事。」

蘇丹霞追問道:「做的是什麼事兒?」

山師陰一邊為他按摩,一邊不假思索道:「我與你說過,我以前是商人,現在自然是為貴人打點些賬目。」

「是嗎?」蘇丹霞疑惑道:「我這兩日外出散步,倒是遇到周圍村民,他們似乎很怕我。」

山師陰抬頭看她,哈哈大笑,「瞧你那傻樣,我可是給你安排十數個彪形大漢當做侍衛,尋常村民見了,若是不怕,那才奇怪吧。」

「啊?」蘇丹霞恍然,又輕敲山師陰額頭,「你又說我傻!」

「哎喲!」山師陰發出一聲慘呼,裝得可憐兮兮,「我這聰明腦袋,若是被你打傻了可怎麼辦。你倒是一孕傻三年,到時候誰來照顧你咯。」

蘇丹霞被他逗得笑個不停,許久才方才停下。

山師陰看了眼天色,「娘子,天色也不早了,你有孕在身,該去好好休息。」

「知道啦。」蘇丹霞打了個哈欠,「被相公這麼一說,確實有些乏了。」

山師陰點頭道:「讓小蟬和小蝶先送你回去,我還要算些賬目。」

蘇丹霞點頭答應。

山師陰喚了一聲。兩名丫鬟推門而入,伸手扶住蘇丹霞,將她攙扶到房外。

「對了。」山師陰似是想起些什麼,將小蝶叫住,「小蝶,你去把楓叔給我找來,我突然想起有件事情,還未與他說。」

小蝶點頭離去。

蘇丹霞卻駐步屋外,望向山師陰。在她眼眸之中,似是能看見憂慮。

山師陰掛上微笑,「怎麼了娘子?不過剛剛出門,便又想我了?」

這次,蘇丹霞卻是沒笑,開口說道:「相公,都說夫妻同心,你什麼話都可以與我說,什麼事兒都能與我分享。」

山師陰面露詫異,「娘子何出此言?」

「你太累了。」蘇丹霞擔憂道:「你心裡藏了很多東西,明明快被壓垮了,卻不說,連我也不說。你雖然沒有變現出來,可我能感受到。我是你的妻子啊,卻感覺,走不進你心裡。」

山師陰愣了愣神。

蘇丹霞回過身來,伸手捧住紅袍兒臉頰,「無論發生什麼,我都願意聽你說。無論你做什麼,我都願意隨你去。無論你說什麼,我都願意相信。」

山師陰嘆了口氣,「有些事情,過不去的。」

蘇丹霞將山師陰摟住,「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事情,就像黑夜再長,太陽依舊會照常升起,世事總是會有希望。」

山師陰欲言又止。

他輕輕撫著蘇丹霞那頭秀髮,「好了好了,商場上的事情,你又不懂。若你真想為我分憂,我便撿一些事情與你說說。現在,你得回去好好休息了。」

蘇丹霞抬頭看著山師陰,「一言為定。」

山師陰伸出食指,刮過蘇丹霞鼻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蘇丹霞得到回應,便興高采烈地隨小蟬離去。

山師陰站在屋內,看著蘇丹霞背影。

她已做婦人打扮。可看那背影,依舊是個少女。便和山師陰與她初識時候,像是一道光,劃破黑夜,令人嚮往。

山師陰早就做了決定,即便天下黑了,他也要守住這純潔光芒。

在他思慮時候,楓叔已經趕到。

山師陰揮退小蝶,面上再無笑意,對楓叔輕聲說道:「楓叔,還得麻煩你一件事兒。」

唐楓垂首,「少爺儘管吩咐。」

山師陰寒聲道:「替我查一查,少夫人這幾日見過哪些外人。」

他頓了頓,低聲繼續,「我不想再見到他們。」

唐楓抬起頭來,看了山師陰一眼,隨後應聲退下。

山師陰舉頭望那月光,喃喃自語,「這光,屬於我一人,便夠了。」

次日起,狄國與冀國情報,源源不斷,送入山師府中。

戰局,發生驚天逆轉。

狄軍大軍壓境,圍困冀國北方最後一道屏障。

眾人無計可施之時,有一人橫空出世。那人聚兵願,奪了主將權柄,隨後統領敗軍,趁著狄軍立足未穩,出城突襲,一擊而定戰局,力保北方屏障不失。

隨後二十日內,那人更是率軍反撲狄軍,將北境土地寸寸奪回,救冀國於大廈將傾,挽黎明於水火將至。

那人手下更有一大將,力斬狄軍十六將,一營沖得狄軍陣仗潰散。

二十日後,那人已奪回北境一半。

冀狄兩軍,再次陷入僵持。

然而,僅憑此次臨危受命,挺身而出,已夠那人名震天下。

冀國軍民,把那大將,稱為「飛將軍」,贊其勇冠三軍。

他們又把那力挽狂瀾之人,稱為「國公子」,誇其智謀膽識過人,乃是冀國,一國之公子。

那「飛將軍」,名為拓跋元一。

而「國公子」……

叫做揚獍。

局勢變化之速,即便是山師陰,太史殊與白潤,也是張口結舌。

山師陰一邊與他們讚歎揚獍不愧五甲之名,一邊又在心中擔憂。

揚獍大出風頭,可是為何沒有林火絲毫消息?為何沒有呂玲玲半點行蹤?

他們!究竟在哪兒?

此時此刻,聯通冀國與燕國邊境,「虎逐」鎮中。

行腳商人張顧,便如往常一般,換了冀國特產,準備運回燕國。他與夥計一同動手,將貨品搬上貨車。雖然有些疲乏,但是心中高興。

賺錢只是一個原因,最重要的,便是他能再去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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