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塞縱馬 253 蛛網盤結險未脫

誰?獲利最多?

這句話,便像是一粒種子,扎在林火心中。

種子總會有發芽時候,只是這時機來得如此之快。

他拖著疲累身心,腦中極速思考。

目前無法排查,在冀國這邊,還有誰參與此次叛亂。

雖然他不願相信,但是揚獍,確實在他懷疑之中。

若是幾日之前,林火斷然不會懷疑自家師兄。

可是。

呂烽死了。

他將呂玲玲交給林火,林火必須慎重。

「林少俠?」傳令男人輕聲喚道,他眼中有些疑惑,似是不明白,林火為何遲疑,「是揚大人派人來接我們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離開這裡?」

林火抬頭看那人。

他能夠看得出來,那人眼中期望,還有眼底那絲恐懼。

這些甲士隨他出生入死,到了這種時候,已是不願,在被困一處,孤軍奮戰。

林火明白他心中所想,所以他再次選擇相信,「走吧,引他們上山。」

傳令兵應聲離去,身形似也輕快不少。

林火走出簡陋營帳,不知為何,心中煩躁。

他舉頭望月,卻在那樹椏之間,見到一隻細腿圓肚蛛正在結網。

兜兜轉轉停停。

林火突然覺得,眼前便有一道蛛網,朝他籠來,可他卻不知結網者,究竟是誰。

不知何時,渡鴉來到他身邊。

她在懷中抱了一隻白熊,靜靜站在林火身側。

林火扭頭看她,「這是阿獃,還是阿瓜。」

懷中白熊已然安睡。

渡鴉輕柔撫著白熊脊背,便如同一位母親,月光灑她側臉,朦朦朧朧,「這是阿瓜,像我,不愛說話。」

林火微微一笑,「阿瓜像你,那阿獃呢?」

渡鴉瞥了林火一眼,「像你。」

「像我?」林火摸著後腦勺。

「對。」渡鴉肯定答道,「因為它叫阿獃。」

林火先是一愣,隨後啞然失笑。想不到過去這麼幾個月,倒是被渡鴉調侃了。

他伸手想要揉亂渡鴉頭髮,卻聽到樹林之中有所異動。

「誰!」林火驟然上前,將渡鴉拉到身後。

揚獍手下,上山不會如此之快,林中難道有人埋伏?還是其他難民逃入山中?

扭頭望去,卻見到山林之中,走出十數人來,人人斗笠布衣。

林火皺眉,伸手按住劍柄,「鬼見愁?黑一門?」

林外那人,抬起手來。

林火捏住千磨,出鞘一寸。

為首那人揭下頭上斗笠,喚了一聲,「火哥!」

林火渾身一震,看著眼前熟悉面孔,嘴角顫抖,「小……小石頭?」

「火哥!」小石頭又喚一聲,向林火奔來。

林火放開劍柄,兩人抱在一處。

他拍了拍石磊後背,哈哈笑道:「幾個月不見,你黑了不少,也壯實不少,像個男人了。」

小石頭撓頭傻笑,「三成大師對我不錯,一路上還教了我不少東西。」

林火欣慰點頭,卻又感疑惑,「你們怎麼來了這裡?」

小石頭面色一沉,「火哥……烽子哥的事情……」

林火臉上笑容垮了下來,「你們都知道了啊……你們就是為了這件事?」

「是也不是。」小石頭凝神道,他回頭望向身後。

人群之中,一人去了斗笠,卻是三成大師。

他雙手合十,沉穩說道:「我們事實上,是為林施主而來。」

林火心中疑惑,卻也不忘禮儀,還禮之後,方才問道:「三成大師,何出此言?」

三成大師嘆了口氣,「說來也巧,我們修行路過冀國北境,正遇到此次大戰,傳令信使。那信使身受重傷,彌留之際,委託我等,將戰況送至當地將軍手中。可是,等我們到了將軍府,卻發生一件怪事……」

「怪事?」林火皺眉。

三成大師繼續說道:「那位將軍,早已出發。」

「嗯?」林火眉頭一挑,「大師所言,是何意思?」

三成大師解釋道:「據城中百姓所言,那位將軍,在初六時候,便得到消息,狄軍入境,北境求援。」

林火驟然一驚,「可是,初六時候,狄軍才剛剛發起奇襲,他又怎麼會知道此事?難道是未卜先知。」

三成大師搖了搖頭,「並非未卜先知,而是有人提前將事情,告知於他。」

說到此處。

山坡上亮起火把,揚獍手下甲士正在上山。

一眼望去,人數足有數千。

這麼多人?

林火咽了口唾沫,艱難問道:「大師,可是這消息出自何人?」

三成大師望向山坡,「傳出消息之人,叫做揚獍。」

揚獍?!

林火看著山坡之上,火把盤桓而上,頓覺背脊發涼。

三成大師繼續說著,「我們擔心這揚獍會對你不利,便緊跟於他,此次他派出甲士來尋你,我們便尋蹤而來,提前一步,找到你處……」

林火咬緊牙關,「揚!獍!」

兩個字,便如從牙縫之中,硬擠出來一般。

他那雙手,已經按住腰間刀劍。

渡鴉伸出手,將他手腕按住,「打不過的。」

林火將渡鴉震開,「打不過也要打!是他!是他害死了呂烽!是他害了這麼多無辜生靈!我林火平生……」

話未說完,被渡鴉按住雙唇。

她搖了搖頭,「打不過的啊。」

林火渾身打抖,死死捏住兵刃。

渡鴉嘆了口氣,放開手掌,「我們若死了,呂玲玲又該怎麼辦?」

林火雙眼顫抖,腦中天人交戰。

最終,他放開雙刃,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火哥!」小石頭驚呼道。

林火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坡上冀軍,已快到營帳門口。

林火轉過身去,「帶上呂玲玲,我們走。」

等火把踏入營地之時,營中早已人去帳空。

同一月下,燕國北地,小姜村。

花袍突然於夢中驚醒,坐起身來。

身邊水玉懷胎六月,睜開惺忪睡眼,「相公?相公你怎麼……」

睜眼去看,正見到姜杉滿面淚痕。

水玉大驚,就要起身,被姜杉輕柔按住。

月光灑入屋內,清冽幽寒。

水玉縮了縮身子,小聲問道:「相公?」

姜杉搖了搖頭,「我做了個夢。」

「夢?」水玉疑惑問道。

姜杉為她蓋好被褥,自己反而起身,披了外衣,「我睡不著了,去看會兒書。」

水玉壓住下唇,臉上滿是擔憂。

姜杉微微一笑,「沒事的,你好好休息,我的小崽子,還指望著娘親健健康康呢。」

水玉見他不說,也只能閉上雙眼。

姜杉穿了鞋襪,走出內室,輕巧合上房門。

他緩緩走到書架,猶豫片刻,從兩摞書後,拎出私藏煙桿。

六個月了,他都未碰煙酒。

可今夜,那夢令他心煩意亂。

他緩緩步出屋外,點了煙草,深深一吸。

滾煙入肺,又作一道煙線,散入夜空。

朦朧了月,恍惚了神。

姜杉似乎看到,在那籬笆外,呂烽朝他揮手微笑,隨後,隱入黑夜,再不回頭。

次日。

冀國北境,狄軍大舉入侵。

戰亂起,山匪亦要趁亂。

拓跋元一,率本部人馬,換了狄軍兵甲,殺入天元城中。

至此,烽煙起滅,引得戰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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