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152 刀來槍往終落幕

遠古之時,兩人相爭,相持不下。

何解?

闊野高空,划下道來,生死相搏。

在場之人,唯有天,地,你,我。

一人倒下……一人活命……

遠古尚武,勝者,便是正義。弱者,一文不值。

今日,他們將這決鬥搬到戰場之上。他人空開維度,別處交戰,卻將這困獸斗場,留給兩人。

一如遠古,天高野闊,單槍匹馬,生死一線!

誰都不想倒下,誰都不想做失敗者!

刀槍,近在咫尺。

黃恩撩起地上污漿,雜汁飛濺,拖泥帶血。

呂烽後撤半步,甩槍盪開泥漿。

雪還在下,顆顆點點,混著飛散污濁,黑白相間,浮在空中。

如此一瞬,黃恩刀鋒三閃!

軍中殺伐刀,只講快!准!狠!

快!

刀速之快,將空中顆粒,粒粒剖開,卻未有半顆粘在刀上!

准!

刀軌之准,三刀分發,卻刀刀落在呂烽前手槍桿一處,分毫不差!

狠!

刀勢之狠,三刀之力,凝於一點,即便是呂烽神力,也迫得槍尖歪斜,胸腹露出空門!

若是此時用劍,可化劈為刺,直搗呂烽心窩。

然而,黃恩用刀,也只會用刀。

士人配劍,將士用刀,無可厚非。

黃恩再斬一刀,呂烽橫槍格擋。不僅格擋,他更是右臂握緊槍身,左臂拽住槍尾,猛然一拉。

硬鐵槍桿,被他生生掰開一絲弧度。

黃恩就在身前,呂烽驟然鬆手,右臂飛甩!

鐵槍橫掃,槍勢猛烈,黃恩是戰是退?

需知劍開雙刃,卻有刀重一邊。故而劍利於刺,不耐劈砍。而刀,唯有向前!

軍中未有高明功法,更沒炫目技藝,所有士卒所學,唯有六字。

進!則生!

退!則死!

黃恩不退反進!鑽入呂烽槍圍!

於那鐵槍臨身之刻,屏息一躍,足下污漿黏著而起,與大地藕斷絲連。

槍桿擦著軍靴下沿掠過,帶走星點污漿。

黃恩雙手握刀,於空中身展如弓,飛刀下墜!

呂烽雙眼圓睜,借甩槍之勢,扭轉身軀,強行避讓。

刀風呼嘯,劈入地上黑雪,污穢之物激射而起,濺在兩人身上。可誰也不會在意。

這一刀,兩人再次拉開距離。

呂烽並不搶攻,靜守一邊,他也不敢貿然進攻,方才那刀,他也是驚出一身冷汗。不得不說,黃恩短兵相接之能,確實高於常人。

他不覺由衷敬佩,「將軍中刀法,運用到如此境界,你確實厲害。」

黃恩聽到呂烽話語,似乎也不急躁,撫著直刀刀脊,「他們練四個時辰,我就練八個時辰。自然厲害……」

語音一頓,黃恩皺眉,「我是軍中刀法第一,我原想建功立業!然而……駿馬先死,良木先伐,寶刀先鈍。」

他望向周遭江湖人士,似是自嘲冷笑,「我一柄軍中刀,就因最為鋒利,而被派下,回了這糟粕江湖。」

呂烽先是愣神,隨後嘆氣出聲,「你只見江湖污濁,皆因你心在污濁,未見江湖之清。」

「江湖之清?江湖之清在哪裡?」黃恩突然激動起來,「我生於市井亂象,我家人皆是死於江湖人手!這江湖哪裡有清?!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那只是戲文里糊弄孩子的說辭,誰又能真正做到?」

黃恩提起直刀,刀尖指向呂烽,「我入軍中,就為擺脫江湖,功成名就,成為人上之人!所以我隱忍,終成昂山之首,原以為能功成身退!可是你!」

「你為何要出現!」刀尖微晃,黃恩目眥欲裂。

呂烽暗嘆了口氣,無言以對。

雪仍飄,飄落兩人肩頭。

黃恩似被冰雪拂面,終是冷靜下來,「我知道,我等已無回頭之路,甚至無多勝算,但至少……」

刀勢再起,黃恩竄向呂烽,「我要你陪葬!」

這一刀,他已運起全部真元,足踏地上,身如殘影。

呂烽不敢怠慢,同樣運起真元。

黃恩攻,呂烽守,轉瞬間,刀刃又至面前。

這一刀,卻劈了個空。

一刀劃空,黃恩只覺胸腹發悶,但他心中更是疑惑,呂烽怎麼會憑空消失?

呂烽,非是憑空消失,而是憑空飛起。

身浮於上,槍身在下,槍尖下刺黃恩頭頂。

聽聞頭頂呼嘯,黃恩這才想起呂烽會舞空之法,他立即縮身抬頭,如同一條毒蛇,盤於地上。

不避,更是伺機而動。

呂烽於空中右臂捏住槍尾,左掌套住槍身,對地多段突刺。

黃恩將眉一展,迎著槍尖,彈身而起。

「當!當!當!當!當!當!當!」

刀槍相交,刀滾槍過,黃恩竟然隨棍而上!

呂烽身在空中,施展武藝,不能保持懸空,更無法自行閃避。他當機立斷,棄了長槍,用雙臂護住身周要害。

「噗!」直刀入肉,鮮血淋漓,卻被呂烽肌肉牽住,稍慢一瞬。

呂烽吃痛,卻不會放過這等機會,生死相搏,戰機皆是稍縱即逝!他趕緊張開左臂,夾住黃恩刀刃,扭腰飛腿,膝擊黃恩面頰。

黃恩悶哼一聲,受不住呂烽力大,撒手鬆刀。

兩人跌下地來,摔在污穢雪中,滾成兩個泥人。

可兩人不會就此分開,呂烽一記鯉魚打挺,站起身姿,拔出臂上直刀,飛速撲向黃恩。

黃恩剛剛撐起身子,呂烽單刀已到臉側。

卻見到黃恩猛然扭頭,張嘴一噴。

一口污血,連帶兩顆斷齒,直奔呂烽臉面而去。

這一口污血,黃恩用上真元,斷齒敲中呂烽鼻樑。呂烽立刻淚如泉湧,下意識閉起雙眼,卻突然感到肚腹一涼。

多年習武,讓他瞬間收腹,向後躺倒。

這一躺,也讓他避過開膛破肚之苦。

刀刃泛映寒光。

黃恩竟在袖中,藏著他那把蟬翼薄刀。他方才激戰,皆是為掩飾這奪命一刀!

可惜,呂烽命大!

但黃恩不會就此放棄,他見呂烽倒地,一聲獰笑,立即再揮薄刀,要取呂烽性命。

呂烽似是驚慌失措,將手中直刀,直接擲向黃恩。

黃恩格擋直刀,卻見到呂烽從他身側一滾,翻到他側後方向。黃恩緊追不捨,立即回頭,卻感到胸口發燙。

低頭去看,槍尖捅入胸膛。

呂烽翻到他身後,原來是為了拾起長槍。

生死之斗,勝負,皆在一瞬之間。

身上所有力氣,彷彿都從胸膛洞口,向外飛涌。黃恩再難舉起刀刃。

飛雪舞,迷了黃恩雙眼。

薄刀落地。

呂烽嘆了口氣,捂住腹上刀傷,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

黃恩突然睜大雙眼,沿著槍桿,將身軀拉到呂烽身前,任由槍尖透背而過。

呂烽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黃恩拽住衣領。

他口中滿是鮮血,點點滴滴噴在呂烽臉上,「憑什麼你們生來富貴?憑什麼我受盡磨難?當我受苦之時,你們這些大俠又在哪裡?我不甘心!我不……我……」黃恩雙手漸漸無力,「我……不……甘……心……」

雙手滑落兩旁,黃恩雙膝跪地,垂首斃命。

呂烽心有餘悸,經歷方才苦戰,他也是脫力,癱坐在黃恩屍首之前。

他已是無力再動,卻也關心戰場動向,抬眼去望。

正見到獨孤孝,攻入趙恬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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