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萬里路 091 恩怨永無休

夕陽垂落,光透晚霞,染遍山林。

絲絲光綢穿過樹隙,將萬物身影拉長,互相交疊。

林火一眾,腳下影子向前延伸,停在受傷那人身前,卻尚差一寸。而那些黑衣人,隱在樹林陰影中,停下腳步。

晚風拂過墳頭雜草,枯葉微擺,氣氛微妙。

那受傷少年,卻像未曾見到身後追兵,死死盯住林火手中鐵鍬,猙獰喝道:「滾開!」

林火微微一愣。

呂烽上前一步,將一眾書生與南柯護在身後,「你還是關心一下,追殺你的人吧。」

那受傷少年,卻像是不曾聽到這話,扶著身邊墓碑,掙扎站立。那些黑衣人,同時上前半步,握刀在手。

空氣一瞬凝結。

「我讓你滾開!」受傷少年突然邁開大步,朝林火直衝而來。

黑衣人隨之而動!

鋼刀映晚霞,黑衣疾奔襲。

林火雙眉一皺,就要拔劍,卻被呂烽按住手腕,眼神瞄向那受傷少年。林火立刻會意,兩人分頭向前。

林火擒拿少年,呂烽直面黑衣!

那少年還想抓住呂烽衣角,卻被輕鬆擺脫,自身落入林火手中。

林火如今也是身手了得,扣住少年手腕,壓肘一扭,便將他身體下放,順勢上步跪上單膝,將他手臂擰在身後,身子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前方,呂烽與黑衣墳間相遇,前排黑衣高高躍起。

呂烽勾起嘴角,揚手一招!

卻聽到身後傳來楓叔怒吼,「接槍!」

丈八長槍破空而來。

嗡鳴呼嘯!

「噗嗤」一聲,將一空中黑衣釘死地上。

先殺一人!

呂烽扭轉身體。下落刀鋒擦他衣襟而過,劈落地面。鋼刀落地,呂烽便側步前沖,騰身而起,一個側體空翻,拔出地上長槍。

環腰一掃,逼開近身黑衣。

槍尖血珠,濺開紅圈,紅圈之內,便是死域。

呂烽槍尖指地,環顧一周,挑了挑眉,「誰來?」

黑衣人,面面相覷,終有人陰沉說道:「黑一門做事,莫要多管閑事。」

黑一門?

林火聞言一愣,他原本已將少年制服,可聽到此言稍一失神,手下微松,那少年居然差點掙脫開來。

林火趕緊加上力氣,扣住少年肩膀。

少年發出一聲痛呼,又被林火按在地上。

可這次,他竟撐住身軀,發出一聲怒吼!任由右臂脫臼,將林火掀翻在地。

章昭平微微皺眉,就要上前。

卻看到那少年踉蹌腳步,半爬半滾,掙扎到紀家父母墳前,將那墓碑壓在身下,口中喘息不定。

林火與姜杉對視一眼,後者微微搖頭。

林火按住劍柄,向前一步,沉聲說道:「這位兄弟。」

「滾開!」那少年厲聲吼道:「離我父母越遠越好!」

父母?

林火望向墓碑,又回看狼狽少年,「你是紀浩的……」

那少年微微愣神,「你認識我哥?」

林火微微一笑,向眾人招手,「他先交給你們。」說罷,他便轉過身去,望向呂烽所在。

呂烽長槍舞動,與那些鋼刀相交,或是「噹噹」敲打,或是「刺啦」剮蹭,皆是金石之音。

林火拔劍出鞘,「我來助你。」

一劍入圍,猶如飛龍入海,黑衣便如浪潮,飛向兩側。

殺入圍中,與呂烽後背相靠。

呂烽嘴角帶笑,口中卻是責怪,「你來攪什麼局?好不容易來些人,讓我鬆鬆筋骨。」

林火也是勾起嘴角,「打擾你的雅興,還真是抱歉。」

兩人扭頭對視一笑,踏步而出。

決戰?

黑一門,一擊不中,遠遁千里。

剩下十人,四散奔逃。

林火高聲呼和,「不要放走一個。」

遠處,楓叔已從車中暗格取出弓箭,分發眾人。

章昭平將書卷別在腰後,彎弓滿月。

鐵箭飛馳而去,正中一人背心。

君子六藝,誰不曾學「御射」?

眾人皆是挽弓,再加上林火與呂烽追殺,十來黑衣頃刻覆滅。

墳地重回寧靜。

呂烽羨慕地看著楓叔收起弓箭。

林火看在眼中,拍了拍他肩膀,「又練一年,你還是毫無長進。」

呂烽憋紅面孔,「誰說沒有長進!至少……至少能射個死物。」

林火哈哈大笑,朝眾人走去。

那邊,南柯正為受傷少年固定脫臼肩膀。骨架已經接回,卻還得吊住肌肉,若是置之不理,後患無窮,說不得這隻手都廢了。

那少年盯著南柯面孔,竟是看得有些呆了。

林火輕咳一聲,對南柯說道:「還是我來吧。」

南柯看了林火一眼,又看了眼痴傻少年,偷偷一笑,將綁帶交到林火手中。

林火按住少年肩頭,那少年這才收回目光,「這姑娘真漂亮。」

林火微微一笑,「聽說你讀過書。」

少年點了點頭。

林火綁住少年肩胛,稍稍用力,「那應該知道『非禮勿視』。」

少年吃痛,「唔」了一聲,「輕點,輕點……」

林火搖了搖頭,他不過加了少許力道,這少年方才那般決絕,寧願脫臼自己臂膀,也要阻止林火,此刻卻連這點勁道都忍耐不了?

林火皺了皺眉,撇開心中雜念,又接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沉默片刻,開口說道:「紀律。」

林火點了點頭,「我叫林火,是你哥哥紀浩的朋友。」

少年冷哼一聲,「我不知道紀浩是誰。」

林火略微皺眉,「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少年紀律再次沉默。

林火見他面色變化,似是糾結,便將紀浩骨灰瓶塞他手中。

「這是何物?」紀律抬頭問道。

林火嘆了口氣,「這是你哥的骨灰。」

紀律渾身一震,「死……死了?」

林火無言額首。

紀律捏緊小瓶,雙手顫抖,指骨發白。林火剛想勸慰幾句,紀律卻突然揚手,將手中骨灰瓶狠狠砸向地面。

幸好林火眼疾手快,將小瓶撈入手中,反手攥住紀律衣領,「你做什麼?這可是你哥哥!」

紀律冷冷一哼,「我沒這樣的哥哥!」

他反手揮開林火,站直身軀,「當年他離村而去,從此杳無音訊!當家中勞力不足,農田荒廢的時候,他在哪裡?當香兒姐姐被迫嫁給那個無賴,抑鬱而亡的時候,他在哪裡?當瘟疫肆虐,父母染病卧床,不治而亡的時候,他在哪裡?!」

林火無言以對。

紀律低下頭顱,語帶哽咽:「他只知道送錢回來,錢,錢,錢!再多金銀……再多金銀……」少年放聲大哭,「也及不上兒孫繞膝,及不上身邊片刻!」

林火張開雙臂,摟住少年顫抖身軀。

日沉山後,少年在林火懷中瑟瑟。

入夜,紀律卧在床上,酣然入睡。

林火為他攆上被角,退出屋外,順手合上房門。

院內石徑鋪設,石徑盡頭有一小亭,眾人正在其中等候。

花袍飲了口酒,「這屋子倒是不小。」

林火搖了搖頭,走到亭中,「紀浩這些年寄了不少金銀回來,這屋子也算不小。可幾年前,二老被奸人哄騙,家中除了這院落,再無他物。」

「還是說正事吧。」他靠著石亭立柱,「二老死後,紀律傷心過度,大病一場,錯過了那年科考,從此便一蹶不振。後來他加入了這附近的一個小門派『花燭幫』。他讀過些書,為他們管管賬目,也算是個營生。」

沒人出聲打斷,林火繼續說道:「此次,他便是和那些門人同去參加昂山武林大會,真巧要路過家中,便準備回家祭拜父母,誰知遇到了黑一門。」

紅袍兒皺眉說道:「黑一門無利不起早,應該不是普通江湖仇殺。」

花袍點頭同意,「昂山這小地方,所謂江湖門派,多是撈撈偏門,最多是些利益衝突,那點蠅頭小利,根本不用請黑一門來料理滅口。」

章昭平一邊看書,一邊補充,「黑一門殺人,千錢起。確實是筆巨款。」

林火皺眉沉思,「如此看來,其中必有蹊蹺。」

南柯張口說道:「這事,會不會與武林大會有關?」

姜杉抿了口酒,「不排除這個可能。」

山師陰略微皺眉,看著南柯,「信息不足,也不能空口斷言。」

南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一時間,倒是沒人能說出大概。

林火望向紀律安睡房門,「紀律告知於我,花燭幫還有一位師伯,領著一半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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