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火會水,僅限狗刨。
落入湖中那一刻,他連狗刨都用不出來。
胸腹間真元亂竄,還有該死的湖水,冰寒刺骨。
湖面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下沉。
窒息。
讓他窒息的不是冰湖,而是虞城與大胥博的話。
他並不傻,他明白九嬰意味著什麼。那是一群隱藏在暗處的毒蛇,一群妄圖顛覆大燕的亡命之徒。
他們今日能夠算計九霄,那麼過去,他們又算計了誰?
離湖面,越來越遠。
林火想起了那一天,他與山師陰見面的冰湖。是否一切,從一開始就是謊言?
不存在偶遇,不存在兄弟情義,什麼都不存在。
只剩下工於心計。
他們的相遇,是美妙的巧合,亦或者只是計畫的一環?
商人會帶私軍出門?
商人會在騎兵必經之處,安營紮寨?
商人會為了林火,襲殺朝廷官兵?
商人重利,奇貨可居。奇貨不是林火,是柳鳳泊。
可林火不願相信,他回想起那些時光,在冰湖邊,在夕陽中,在月光下。
那一聲聲「林子!」猶在耳邊,難道這些都是虛妄?全無半點真情實意?
他!不!相!信!
真元所剩不多,林火全力運轉,嘔出胸腹污血。他又將真元散開全身,溫暖凍僵手足。
他現在就要離開湖水,去救兄弟,然後當面問個明白。
林火揮動雙臂,就要上浮,可腦中靈光一閃。
「萬兵冢,O池底。」
那模糊不清的字,下面是一小勾。
勾?冰?
「萬兵冢,冰池底?」
林火腦中一怔,這裡不就是冰池?
他立刻低頭去望,只能見到幽幽湖底,暗黑難明。
或許是想錯了。林火心中自嘲,哪會這般好運。
他搖了搖頭,重新調整姿態,卻感到手中千磨微微震動。
低頭去看,正見到湖底黑暗中,閃過一道紅芒!
林火,朝湖底沉去。
而此刻岸邊,虞城將山師陰擲在地上。
山師陰低著頭,看向地面,一言不發。
「少主可是後悔了?」虞城居高臨下,俯視紅袍兒,「可惜已經晚了。」
山師陰也不抬頭,只是靜默無言。
「哼!」虞城冷哼一聲,對洪波說道:「吊起來。」
洪波應了一聲,走向山師陰。
虞城重新加入戰圍。
大胥博以一打四,不愧大胥先生孫兒,竟只是稍落下風。
虞城再揮劍入陣,長樂天等人,立刻陷於被動。
大胥與虞城皆有一流水平。長樂天也是一流,原不至於如此狼狽,奈何另外幾人實力不濟。長樂天為維護他們,可是焦頭爛額。
虞城給大胥博使了個眼色。
大胥博微微皺眉。
虞城舉劍刺向徐碑,徐碑手忙腳亂去迎,大胥博立刻配合攻他軟肋。
眼看徐碑中劍,長樂天趕緊來救。
大胥博一聲嘆息,架住來劍。長樂天以為制住大胥,高聲呼和,「徐碑!與我夾擊!」
然而徐碑,退了。
他面帶驚恐,向後退了一步,長樂天身側全是空檔。
虞城等候多時,長劍如同毒蛇吐信,瞬息而至。
透胸而過。
大胥博皺了皺眉,越過長樂天繼續追擊。
「你救他們,看看他們怎麼對你?」虞城伏在長樂天耳邊,「你們的同門之誼,還真是感人至深。」
他拔出劍來,任由長樂天躺倒在地,「下輩子別做英雄,因為……」
「英雄往往不得好死。」
他邁開腳步,走向最後三人。
離了長樂天,那三人不過土崩瓦狗。沒花多少工夫,就成了劍下亡魂。
就像之前一樣,虞城將他們倒吊起來,劃破喉嚨,用布囊取了鮮血。
眼前的世界,上下顛倒。
山師陰被倒吊樹上,頭上青筋暴起,面色漲紅。只是他依舊沉默。
樹上倒吊屍體,咽喉開裂。
一人一袋血,布囊裝滿六袋。
洪波望著湖面,「教習,那小子還沒浮上來。」
虞城瞥了眼湖水,「天寒地凍,這麼久,凍死了吧。」
洪波還有疑問,「虞教習。徐碑、呂虞、王康的血你不需要?」
大胥博望向虞城,虞城看著洪波,嘴角微微一笑,「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小波搭把手,把呂虞屍首,幫我搬過來。」
洪波點了點頭,俯身去搬呂虞。
一截劍尖穿心而過!
血灑一地。
洪波滿臉震驚,捂著心口翻轉過身,指著身後虞城,「你……你這狗賊……居然……」
虞城握劍在手,淡淡一笑,「去問閻王要你的賞金吧。」
他正要還劍入鞘,肩上橫來另一柄劍。
「為何殺他?」大胥博持劍問道。
虞城微微一笑,就要轉身,大胥博喝道:「先把劍放下,舉起雙手。」
「咣當!」虞城棄劍,舉起雙手,「師弟,這是為何?」
大胥博望著洪波屍首,「難道不應該先生給我解釋一番?」
「人多嘴雜,我也是為師弟著想。畢竟以後九霄,還得師弟掌權,你要留這禍害?」虞城面色不變。
大胥博冷冷說道:「那我為何,要留著先生這張嘴。」
虞城緩緩轉過身來,「殺了我,誰為你與九嬰接頭。沒有九嬰,若是大胥先生歸來……」
大胥博皺了皺眉,放下劍刃。
虞城看著劍刃離開脖頸,嘴角浮現詭異笑容。
他猛然竄到大胥博懷中,腰間一抹,一柄烏黑匕首,扎入大胥博下腹。
大胥博臉色驟變,推開虞城。
虞城抬臂上撩,匕首剖開腹腔,血漿灑滿一地。
大胥博胡亂揮劍,虞城遠遠躲開,眼睜睜看著他含恨而終。
虞城又割開大胥博咽喉。
「真是愚蠢。」山師陰終於扭轉脖子,看著虞城,「九嬰從不在乎九霄的死活。」
虞城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繼續灌血。
七袋鮮血,掛在腰間。
虞城用冰湖洗去滿手鮮血,「終於安靜了,不是嗎?」
山師陰看了眼滿地屍首,「你只取了八大家族的血。」
虞城點了點頭,「所以你會是最後一個。」
「那你還不動手?」山師陰淡淡問道。
「不要著急。」虞城走向山師陰,「我在九霄潛伏了十多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刻。你就不能讓我享受一會兒。」
山師陰回道:「遲則多變,難道烏雲叔沒有教你?」
「山師雲?原來現在是他掌權?」虞城哈哈一笑,「怪不得我這暗樁會被啟用。我還以為山師玉終於下定決心,連自己兒子的命都願意賠上。」
山師陰臉色微變,「父親,不是那種人。」
「我知道。」虞城站在山師陰面前,與他雙眼平視,「山師玉可沒這魄力。對了……」
虞城轉而問道:「聽說你天資聰穎,不如猜猜,我的任務,到底是什麼?」
追殺紅袍?
毀壞九霄名聲?
覆滅九霄?
不對!這些都是旁枝末節,事情發展至這一步,他的目的。山師陰猜測不得。
虞城看著山師陰沉默,拍了拍自己額頭,「我都忘了,你並非家主。這東西,你可不知道。」
東西?
山師陰心中疑惑,望著虞城。
看著山師陰受難疑惑,虞城似是十分享受,「我原名山師城,若是算輩分,你我應是叔侄。多年未見,就要死在叔叔手上,可是難受?」
山師陰面色複雜,欲言又止,並不答話。
虞城哈哈一笑,「你可知,為何九霄歷經多年,無論何時,都會有個天人之境?」
山師陰面色凝重,「這東西,難道與天人境界有關?」
「九大家族有一『三生石』,具有奇異功效,可記錄族人領悟,並將這些領悟,匯聚於一人之身。『三生石』只擇一主,主人身死之前,便是天人境界。」虞城指向石壁,「那塊石頭,就在那石壁之後。」
他拍了拍腰間血袋,「打開石壁的方法,除了門主親至,便需要八大家族之血。」
山師陰渾身一顫,「烏雲叔,他是想……」
虞城走到紅袍兒面前,匕首頂住咽喉,「滅九霄,造天人!」
一語畢,彷彿遮蔽漫天光彩。
夜更深沉,歸於極致黑暗。
匕首將要划下,林中突然竄出一道人影。
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