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書 065 寂空靜月黑風淺

儒衫輕擺,虞城手扶劍柄,施施然,漫步而來。

目光平和,隱含威嚴,環顧四周。雙目巡過之處,除了林火一行,人人低垂眼帘。

他行到趙厄塵身側,檢查他肩部傷勢。

傷口不深,林火留有餘力。

虞城微微皺眉,朗聲說道:「拉動響箭,發生何事?」

趙厄塵如同握住救命稻草,抱拳說道:「我遵教習號令,組織師兄弟巡查山門。行經『幽花徑』,聽聞動靜,便入內查看。」

他伸手指向林火,「誰曉的正看到,這三個鬼祟之人,襲擊方師妹。」

說罷,望向方柔嘉,似是向對方確認。

虞城隨他目光望去,「這位方師妹,真有此事?」

方柔嘉已經恢複平靜,見到眾人看他,諾諾點頭。

虞城眉頭皺緊,行到方柔嘉面前,「方師妹,我雖與你不熟,但想來你也知我為人。希望你思索明白。我再問一次,他們是否襲擊於你。」

方柔嘉似是受到驚嚇,退了半步,低下頭去。

旁邊立刻有門人出聲求情,「虞教習,方師妹一向膽小,這般逼迫於她……」

虞城揮了揮手,制止那人說話,嚴肅說道:「你們也是飽讀詩書,難道不知道『人言可畏』?是非曲直,不辨不明。這般黑夜,方姑娘孤身一人,在這『幽花徑』中,所為何事?方姑娘只要把話說清楚,對己對人,皆是幸事。」

門人看了眼方姑娘,只有愛莫能助。

林火心中暗想,這方姑娘似乎在門中,人緣不差。倒是虞城令人意外,平日和善謙虛,遇到正事,竟是如此嚴肅盡責。

方柔嘉重新抬起頭來,眼中似乎又有淚珠打轉,輕聲說道:「每日夜裡,我都會來『幽花徑』澆灌花草。門中多人可為我作證。」

虞城看向身邊門人,後者連連點頭。他便繼續問道:「今夜又是如何遇到他們三人?」

「我也並不知曉。」方柔嘉似乎回想方才,還有些驚懼,「這般深夜,他們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我便想到這幾日的劫獄之事。心中害怕,便出聲呼救,沒想到趙師兄就在左近。」

虞城凝視黃裳雙眼,似在確認所言真偽,隨後轉過身來,卻未去看林火,而是詢問花袍,「你們二人,又是怎麼回事?」

花袍喝了口酒,「我若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行不行?」

呂烽撓了撓後腦,「我看他們仗勢欺人,兄弟有難,怎麼能作壁上觀!」

虞城似是無奈搖頭,「你們倆,就是喜歡胡鬧。」

說罷,他才面向林火,「林師弟,剛剛方師妹所言,可是實情?」

林火上前一步,正色道:「方師妹所言確實,她應是被我三人嚇到,才會有後面的誤會。」

「誤會?」趙厄塵跳了起來,「你刺傷我,一句誤會,就打發了?」

林火冷冷看他,「那也是你先行動手。難道要我坐以待斃?」

趙厄塵破口大罵,「你這目無尊長的狗東西,就應該……」

「厄塵!」虞城沉聲喝道。

趙厄塵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虞城瞪著他,正色說道:「門規第十條,口出惡言,傷及同門,記得自領十鞭處罰。」

「我……」趙厄塵還要說話,見到虞城目光,低下頭去,「趙厄塵甘願受罰。」

山師陰在林火耳邊,輕聲說道:「這虞城,倒是好手段。他這是要各打三十大板?一句『胡鬧』把花袍二人摘了出去。而趙厄塵又已經認罰,我們認還是不認?」

林火低聲回應,「你我並未犯錯,為何要罰?」

「權謀之道,在於權衡,在於服眾。」山師陰勾了勾嘴角,「你不要說話,我來應對。」說罷,將林火微微拉到身後。

虞城望向山師陰,「山師師弟,你們今夜到此,又是為何?」

山師陰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虞教習,可知世上最珍貴的是什麼?」

別說虞城,在場所有人都腦袋一蒙,這是要做什麼?

山師陰卻面色無比嚴肅,聲音異常誠懇,「當然是愛情!」

「噗!」姜杉將酒全部噴在地上。

林火呆立當場,山師陰這是瘋了?

虞城也被嗆得不輕,一時沒有反應。

山師陰卻已朝向眾人,高聲說道:「我們今夜來到這裡,不是為了私利,不是為了嚇唬方師姐,更加不是為了殺人越貨,我們是為了我們的至交好友!」

「白潤!」

林火以手遮面,無言以對。

「哈哈哈哈哈哈……」花袍和呂烽直接笑出聲來。

南柯姑娘,也是掩嘴而笑。

周遭同門中人,超過半數忍俊不禁。

想來,白潤醉酒一事,已經人盡皆知。

林火知道山師陰用意,想要轉移眾人視線,避過責難。可……白潤師兄……

算了。

林火心中暗嘆,今夜過後,可得好好跟白潤師兄賠罪。

所有人都在笑,虞城也是面色古怪,唯有山師陰,仍舊一本正經,「白師兄昨夜唐突了師姐,深感後悔,今日更是被師姐拒絕。他現在羞憤難當,借酒澆愁,人比黃花瘦。」

說到這裡,山師陰竟然還紅了眼眶,「我們作為兄弟,怎麼能見他這般憔悴!所以才想來懇請方師姐,再給白師兄一次機會。卻沒想到方師姐,早已心有所屬,竟然在此等人。唉,也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明月無心照溝渠』啊。」

此話一出,人群立即炸鍋。

「什麼?柔嘉心有所屬?這不可能,她昨日還對我笑過。」

「放屁!明明柔嘉與我暗有情愫!」

一眾人,七嘴八舌,這柔嘉倒像是眾人心中,夢中仙女。

有人盯著山師陰喝道:「定然是你在胡說八道!」

山師陰連連擺手,「我可不敢胡說,不信你們問方師姐,我們剛到時候,她是不是在等人?聽到我們叫她,她還問『你來了』。對了,也可能約的是師姐師妹。不過,這些不是問題,一問便知真偽。方師姐,你說是也不是?」

林火眼前一亮,原來紅袍兒並不只是在混淆視聽,他是在試探黃裳!

無人再去說話,皆將目光聚集黃裳身上。

方柔嘉渾身一顫,面色發紅,看向趙厄塵,似是求救。

趙厄塵面帶苦澀,「方師妹,你約了哪個師妹,不如說出來,也好打消大家疑惑。」

方柔嘉跺了跺腳,似是羞憤交加,轉身便跑。

眾人不便阻攔,任由她跑遠。

山師陰又出聲喊道:「方師姐,下次幽會,可得選好人吶。這男人到現在都不為你出頭,還是我家白師兄好啊!」

「夠了!」虞城抬手將他打斷,「你們入門一日,便這般胡鬧。對姑娘家的私事如此上心,還能不能專註學業?」

他又環顧周遭,「今夜既然是個誤會,大家也就快些散去,不必在此久留。」

說罷,他又看了眼山師陰,嘆了口氣,拂袖而去。

眾人交頭接耳,也慢慢散去。

這事也算到此為止。

林火心中鬆了口氣,與花袍呂烽打著招呼,「得虧你們及時趕到,不然我們三人必定吃虧。」

花袍苦笑搖頭,「有山師這臭小子在,我還真想不到你們怎麼吃虧。」

林火也是無奈,他對呂烽更是好奇,「這才幾日,你就成了天位?」

呂烽哈哈一笑,「假的!我家傳武學,有運氣之法,不到天位,也能低空漂浮。雖然距離不遠,高度不足,但騙騙那些蠢材,也就夠了。」

「還有這種方法?」林火大感興趣,但又是搖頭,「可惜是你家傳武學。」

呂烽拍他肩膀,「這有何難,武學創出,便是為人去學。若是人人自掃門前雪,那這些功法,終有滅亡之日。更何況,我們是兄弟,你若想學,我定然傾囊相授。」

林火也不是迂腐之人,立刻答應下來。

他們這邊歡聲笑語,林火卻瞥見趙厄塵。

他站在山師陰面前,面色猙獰,似是說了什麼,說罷悻悻而去。

林火心中疑惑,詢問紅袍兒。

山師陰微微一笑,「他約我今夜子時,洗硯湖邊小林,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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