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書 046 黑底白紋對照恆

山上有奇樹,山上有怪石,可你是否聽過,山上有湖?

若是聽過,那你可曾見過,潑墨一般的湖水?

現在,出現在林火面前的,便是如此奇景。

樹蔭之後,墨染湖面,倒映白雲悠悠。

風卷過,波濤起,湖上浮橋,隨波而盪。

浮橋盡頭,便是彼岸,岸上有一高樓,白牆黑瓦,層疊而起,不知幾許高。

水天相映,黑白相對,如若萬世永恆。

林火看得目瞪口呆,他在龍興見過萬里冰封,卻未曾見過這般美景。

愣了半響,他才回過神來,看看周圍幾人。

山師陰也被震撼,方才凝重一掃而空,雖是瞠目,卻未有林火這般失態。

南柯姑娘則要矜持許多,以手掩嘴,盡顯女兒柔美。

再看花袍與呂烽,這兩人微微顫抖,顯然是在憋笑。

「看你那傻樣!哈哈哈哈……」呂烽捂著肚子,終於笑出聲來。

林火臉色泛紅,虧得之前還覺得呂烽身穿儒服,有點讀書人的樣子。這根本就是錯覺,這粗野莽夫,哪裡會有書卷氣。

花袍聽到呂烽話語,停下笑聲,挑了挑眉,「你呂大財主有什麼資格嘲笑林子?也不知道是誰,第一次見到『洗硯湖』,直接掉到了湖裡。」

呂烽笑容凝固。

這次換三位新人,開懷大笑。

花袍在前領路,帶著眾人步上浮橋,「方才所說『洗硯湖』,便是腳下墨湖名稱。傳聞幾百年間,內門中人,皆在此湖洗滌硯台,經年累月,這湖水便成了潑墨顏色。」

「若是前幾日來,最冷時候,還能見到湖面冰封。那便如同一面黑曜石鏡,晶瑩剔透。而要說此湖最美時刻,那便是深夜。萬籟俱靜之時,唯有滿天繁星,與湖中倒影,相映成輝。立在湖中,如同置身星海。」

南柯姑娘默默點頭,顯是極感興趣。

林火也下定決心,定要找個夜晚,看看這人間絕景。

眾人走在浮橋之上,雖是隨波而盪,卻異常穩當,如履平地。

姜杉見他們感興趣,便介面道:「腳下浮橋,喚作『通玄』,是門中司空族人所造,號稱通過此橋,便能抵達玄妙彼岸。也就是九霄內門。」

抵達玄妙彼岸?

山師陰哼了哼,不置可否。

林火卻不在意,雖說取這名字,未免誇大。但九霄宗門,隱於世外,叫一聲世外桃源,或許也不為過。

呂烽卻是嘟囔道:「這些司空族人,就是喜歡自吹自擂,不就是個破橋。」

花袍賞了他一酒葫,「你這莽夫懂什麼?也就會舞刀弄棍,騎馬打仗,讓你多讀點書,就是從來不聽。」

呂烽不服,「我看啊!一到三層的兵書,我可都翻遍了。」

花袍慢悠悠地飲了口酒,「其他書都不看,所以卡在三樓,再難上進。」

「呸!」呂烽急道:「那還不是運氣不好,若是登樓的五道考題,統統抽中兵書,我現在定然是在第七層!」

花袍不屑道:「還真是大言不慚。」

林火聽得雲里霧裡,插嘴道:「你們這是在說什麼?」

行走橋上,彼岸閣樓越靠越近。

姜杉微微一笑,指著彼岸高樓說道:「那便是我提過的,文曲樓。藏書萬卷,分有八層。下七層作為藏書之用,第八層是大胥先生居所。」

山師陰打斷道:「聽你們剛剛說的,似乎登樓還有所限制?」

「那是自然。」姜杉解答道:「這是九霄多年定則,樓分七層,書有七等。為防止弟子活圇吞棗,貪功冒進,需得熟讀一層之書,才能再上一層。」

林火疑道:「那可是上萬本書,何年何月才能讀完背熟?」

姜杉尚未回答,南柯姑娘倒是白了他一眼,「若是死記硬背,這九霄又與世俗書院有何區別?」

林火尷尬撓頭,呂烽與姜杉偷笑不止。

還是姜杉答道:「你若是有本事,將樓中書籍統統背下,那也是過人之處。不過登樓考題,並非如此,需得融會貫通。」

林火苦笑,「那也得花費許多時日。」

「不不不。」姜杉連連擺手,「若是天資聰穎,登樓還是極快的。」

山師陰勾了勾嘴角,「想必你就是那天資聰穎者。」

「嘿嘿,不才。正是區區在下。」姜杉挑了挑眉,甚是得意,「一日登二樓;七日入三樓;再一月可觀四樓書;花費一年,更上兩層,直入六閣參閱典籍。」

呂烽立刻插嘴,「而後三年,困於六閣,不得寸進。」

姜杉舉葫就打,「要你多嘴。你當我不想登樓,可七層皆是孤本經典!全閣不許飲酒,你讓我怎麼忍得住。」

林火又再問道:「那為何不抄錄下來?也不是非得在樓中閱讀啊。」

「你這榆木腦袋。」姜杉搖了搖頭,「大胥先生曾言,『縱使讀書破萬卷,心無所適,用之何處?』你就算抄了百本,千本,萬本,不知活用,這些書籍與草紙何異?」

山師陰點了點頭,似乎深以為然。

南柯姑娘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林火似懂非懂,他在讀書上面,確實未有天賦。

姜杉挑了挑眉,「可別急著迷糊,這文曲樓,不過是九霄一角,還有『地熔爐』,『林音屋』,『墜辰頂』等等地方。授業內容各不相同,若是有興趣,你可去門中各處轉轉,到處聽聽,總有些好處。」

林火對這些地方,自然很感興趣。不過來日方長,他如今入了九霄,自然要先問問「萬兵冢」所在,畢竟他對老爺子留下的訊息,分外關心。

「酒鬼,那萬兵冢是在什麼地方?」

「萬兵冢?」呂烽聽到這三個字,立刻湊了過來,「你要問萬兵冢,問這瘟雞酒鬼有何用?我可是早就打探清楚了。」

林火這才想起,面前還有呂烽,這麼個武鬥狂人。

呂烽興奮說道:「萬兵冢,便是在宗門後山,一年只開一次。我入宗門已有五年,也入了四次萬兵冢,可惜非是我看不上眼,便是兵刃看不上我。來年我帶你,再往深處探索,總得找到稱心如意的。」

「兵刃看不上你?」林火奇道,他從未聽過這種說法,他從小到大,打架鬥毆也是不少,用過的兵刃也不在少數,可未曾聽過兵器擇人。

呂烽瞪了他一眼,「看你這樣子,便是啥都不懂。人有魂魄,難道兵器便無魂魄?」

姜杉又是一酒葫,「別說的這麼玄乎,我雖然不能練武,但也從書中看過。如同人有不同,名匠打造的兵刃,也各有特點。所謂人擇兵刃,與兵刃哲人,不過是兩者是否契合罷了。」

呂烽不服,「就是你們這些文人不懂裝懂。」

姜杉撇過頭去,「懶得與你這蠢驢爭辯。」

「你再說一遍!」

「蠢!驢!」

吵吵鬧鬧之間,眾人已經步行上岸,文曲樓就在眼前。

眾人剛一上岸,便看到一錦衣青年,火急火燎地奔將過來,「好你個酒鬼!混到哪裡去了?我可在到處找你。」

姜杉揚了揚酒葫,「到你家買酒去了唄!」

那錦衣青年,眉頭微皺,似是不滿,「與你說了多少遍,到我『曹』家酒館飲酒,儘管報我名號,哪裡要你花錢。」

姜杉並不接話,轉頭向眾人介紹,「大家可要認識了,這人就是曹家少東家,曹尚宥。」

山師陰哼了哼,並未答話。南柯姑娘,也是愛答不理的樣子。

唯有林火抱拳見禮。

那人卻不在意,匆匆還禮,拉著姜杉就跑,「快跟我去,揚獍要下山啦!」

揚獍是誰?

眾人還未反應,花袍與呂烽已隨曹少東家跑入文曲樓中。

剩下三人面面相覷。

「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林火此話一出,三人也跟入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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