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入王城 005 微情大義後人猜

冷風從破洞灌進來,撕扯刀傷。

血從腹腔里流出去,身體變寒。

當林火將要成為殺人者的刀下亡魂時。

李虎平生第一次感到,事情超脫掌控的無能為力。這種感覺無法言喻,梗在喉嚨里,堵得心慌意亂。

無力感蔓延,柳鳳泊與殺人者註定是這場決鬥的主角。

而他不過是一個觀眾。

有林火逃過一劫的慶幸,也有莫名的酸楚。

即便酸楚難當,這已是事實。

柳鳳泊迎著風雪走了出來,腳步很慢,像是閑庭游步,又像白衣謫仙踏雪而來,點點血漬更像是雪中傲梅。

「有個問題。」他說。

殺人者伏低身形,刀尖垂地,「刺客準繩第五條,不問姓名。」

柳鳳泊挑了挑眉,已經到了寺廟門外,「原來是『鬼見愁』的刺客。」

林火退了幾步,李虎的手臂被他拉住,「虎哥,能動嗎?」

李虎覺得腹上生疼,強忍說道:「還死不了。」

他借著林火的支撐,硬是站了起來。雖然眼前發黑,雙腿沉重,但他知道,站在戰場中央,絕不是好的選擇。

柳鳳泊腳步不停,殺人者向前挪了幾步,提足踹在木劍柄上。

木劍如利劍般射了過去。

柳鳳泊伸手一招,將木劍穩穩握在手中,他臉上泛起玩味的笑容。

殺人者依舊面無表情,「刺客準繩第四條,不殺手無寸鐵。」

柳鳳泊隨手舞了個劍花,「你不是我的對手。」

殺人者注視著柳鳳泊的雙手,緩緩提起刀尖:「刺客準繩第八條,不問生死難測。」

「我對『鬼見愁』的觀感一直不錯。」柳鳳泊微微一笑,對殺人者的殺氣渾不在意,「不殺義士,不殺婦孺,不殺無辜,不殺手無寸鐵;不問姓名,不問出生,不問私交,不問生死難測。這四不殺四不問,是『鬼見愁』的立身之本。」

他停在殺人者十步遠處,舉起手中木劍,「我非婦孺,也非無辜,更不是手無寸鐵。雖然算不得好人,也有些尋花問柳,無酒不歡的毛病。」

他突然斂起笑容,正色道:「但我柳鳳泊一生頂天立地,每一件事情都無愧於心。」

殺人者輕挪腳步,答道:「白袍千臂,柳鳳泊,當今最年輕的天位高手。行走江湖有口皆碑,無論萍水相逢,或是生死之交,甚至仇家死敵都得贊一聲,義字當頭。然而,你觸犯了大義。」

「哦?」柳鳳泊撫著劍脊,淡淡說道:「我不過是殺了一群狄狗,也是觸犯大義?」

「狄狗?」殺人者臉上第一次浮現怒色,「那是狄國派來商議和親的人馬!你這麼做,是要引發兩國交戰!到時候會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你知道嗎?」

柳鳳泊沉默無語。

殺人者恢複冷淡的模樣,「你不願鳳棲郡主出嫁,那你就願意為一個女人,不顧家國大義嗎?」

在一旁的李虎聽得目瞪口呆,當今燕王居然想和狄國和親?我堂堂燕國,何時卑微至此?

柳鳳泊笑了,笑聲在風中顫抖,「和親?你們這些軟骨頭,是連祖訓都忘了嗎?況且……」他停下狂笑,緩緩舉劍,「為了她,即便舉世皆敵,又如何?」

「世道不一樣了。」殺人者拂去刀上雪絨,將刀尖指向柳鳳泊,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柳鳳泊灑拓而立,微微一笑:「你們『鬼見愁』守得了準繩,卻守不住人心啊。」

雪花落下,凝在刀面上。

一片,兩片。

三片!

刀光起,映著雪光,晃了柳鳳泊的眼。

柳鳳泊閉上雙眼,木劍一挺,劍尖點中刀脊。

殺人者就地一滾,揮刀斬腿。

柳鳳泊劍尖向下,再中刀脊!

殺人者縮後一步,再次揉身向前。

揮刀、揮刀、揮刀!

刀脊!刀脊!刀脊!

殺人者斬刺結合,速率極快。

然而他面對的是『白袍千臂』——柳鳳泊!

這世上,沒有比他更快的劍!

終於!

「當!」得一聲巨響。

鐵刀硬生生被木劍震得粉碎!

殺人者虎口崩裂,右手鮮血淋漓。

但,他卻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你受了重傷。」

柳鳳泊沒有說話。

殺人者從綁腿中掏出匕首,「催不出劍罡,一柄木劍,你這天位和我又有什麼區別?」

他撕下臂上黃布,將匕首與左手牢牢捆住,「再來!」

話音剛落,他已躥到柳鳳泊面前。匕首被他掩在袖中,見不著刺向何處。

肩動,似是刺向胸腹。

柳鳳泊提劍便刺,誰知刺了個空。

殺人者的左手竟然空無一物!

寒芒從右手刺來。

柳鳳泊左腿畫圓,小退半步,仍是被匕首劃破了白袍。

殺人者上前急攻,匕首握在手中,雙手籠在袖裡,虛虛實實!

柳鳳泊有些狼狽,揮劍格擋,總是擦著殺人者的身形而過。沒有劍罡,這一寸之地,猶如天塹。

幾乎是在轉瞬間,白袍已經被划了五道口子。

圍觀的人們,看得心驚肉跳。

虎頭幫眾聚在李虎的身邊,他的傷口已被簡單包紮。原以為柳鳳泊醒來,必定是穩操勝券!誰知道他竟然會被壓制至此。

不能繼續待在這裡了。

李虎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強忍著痛楚站直身子,抓住林火的肩膀,「把小石頭帶出來,我們現在就走!」

「走?」林火搖了搖頭,「你是讓我看著救命恩人送死?」

李虎心頭起火,這都什麼時候了,林火這小子還講什麼仁義道德,「我不管他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命在我看來比他重要多了!」

林火咬了咬牙,「算上剛才,他救了我兩次!」

李虎抓住林火的衣領,咆哮道:「算上這輩子,我在樹林里收養你,在河裡撈過你,在馬車前救過你,在沒東西吃的時候,去偷,取搶!為了給你們賺書費,去賭,斷了一指!你說你欠我幾條命?」

林火啞口無言。

李虎捧住他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哥不要你還,哥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林火嘆了口氣,他似要說話,卻聽到『當』的一聲。

戰局中,柳鳳泊一記橫掃,擊在匕首上。

殺人者小退半步,擦著劍圍躲過橫斬。

柳鳳泊向前半步,又是一記橫斬。殺人者再次小退半步,故技重施,擦著劍圍。

可這一次,血線飆射而出。

雪花蒸騰,殺人者的胸腔被斬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他跪在柳鳳泊面前,滿臉驚詫,「你,你可以……」

柳鳳泊負劍而立,「誰說我催不出劍罡?」

殺人者捂著胸口,咳出一口鮮血,「這一手兵不厭詐,玩得漂亮。咳咳咳咳……」

他蜷縮著身子,似乎異常痛苦,話語也是斷斷續續,「你應該……聽……過另一……個詞……」

「玉石俱焚!」

玉字出口,殺人者縱身而起。

焚字閉口,他已將柳鳳泊撞倒在地。

柳鳳泊也是強弩之末,巨力之下,木劍脫手,人被殺人者死死按在身下。

殺人者抬起左臂,手中匕首對準柳鳳泊的咽喉。

眼看是必死之局,林火突然竄了出去!

李虎想拉,卻連衣角都沒摸到。

林火幾個箭步,將殺人者攔腰抱倒。

兩人在雪地里滾了幾圈,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李虎只覺得一口氣擠在胸口,他推開身邊的弟兄,顧不上腹上傷口,連滾帶爬,一身雪霜地趕到林火身邊。

推開上方的殺人者,看到滿臉是血的林火。

林火喘著粗氣,對著李虎咧嘴笑著。

李虎跪在雪地里,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瞥了一眼被推開的殺人者,翻倒在雪裡,匕首扎進胸膛,死不瞑目。

虎頭幫眾也圍了過來,有一人去查看柳鳳泊的情況。

那弟兄突然叫出聲來:「虎哥!你快來看!」

李虎皺了皺眉,難道是柳鳳泊斷氣了?

想到這裡,李虎反倒有些放鬆。他雖然敬重義士,但若是牽扯到了君王尊嚴,兩國謀劃,那這事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最重要的是,他了解林火。

林火是個點滴必報的性格,若是柳鳳泊不死,林火必定會照顧他周全。可這病怏怏的柳鳳泊不僅是個累贅,還是個黑夜裡的蠟燭,殺手死士會一個個來飛蛾撲火。

這波是僥倖躲過了,可下波呢?下下波呢?

在鎚子的攙扶下,李虎走到柳鳳泊身邊。

「虎哥你看他耳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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