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雪裡,你有錢包嗎?

盂蘭盆節長假到了,街面上明顯冷清了不少,應該是不少人都回老家去了。

冬美一大早便將弟弟妹妹排好了隊,又帶上了工具和鮮花,領著他們去了墓地除草和擦洗墓碑——不太遠,墓地就在商業區和住宅區之間,像個小公園一樣。

等忙完回來了,又開了家裡的佛龕在下方設了祭壇,點上了燈,擺上了鮮花、清水以及供品,以便亡靈歸家時能有個住宿休息的地方。

供品基本都是素齋,全是春菜做的,而福澤家這幾天也要吃素,對北原秀次和陽子倒沒什麼要求——當然,入鄉隨俗,北原秀次也沒打算吃肉。

祭壇上還有用木片插了四根腿的黃瓜,這是「鬼馬」,供亡者騎著快點到家用的。等送亡者返回黃泉時要換成四根腿的茄子,這是「鬼牛」,供亡者多帶點祭品回去。

隨後冬美又指揮雪裡在玄關口掛上了孟蘭盆節燈籠。一般應該燒迎魂火的,但這片商業街區不允許,便拿燈籠代替。

至此亡者算是回來和活著的親人團聚了,一起生活三四天後再回去,北原秀次領著陽子在一邊看著,但沒感覺到不同,屋子裡的溫度都沒變化。大概這種悼念儀式本質上還是用來安慰生者的,或者說用來表達遺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還有人記著,就不算真正的死亡,一直會和家人同在。

福澤一家也沒什麼哀傷之色,輪流在祭壇那裡和他們的媽媽說了一會兒悄悄話,而北原秀次也帶著陽子去打了聲招呼,算是感謝這段時間在這裡的打擾。

晚餐吃的素麵,吃完了冬美帶走了陽子,準備換上浴衣出門去參加祭典。大家都對北原秀次的人品很放心,倒沒人叮囑他什麼,不過他自己倒是為了避嫌主動坐到了大堂里,和秋太郎在一起發獃。

隔了好一會兒陽子才下來,笑眯眯地說道:「歐尼桑再等一會兒,冬美姐姐在追雪裡姐姐,春菜姐姐在勸,夏織醬和夏紗醬在看熱鬧……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北原秀次愣了愣才笑道:「沒關係。」他都沒問什麼事,雪裡每天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找著挨打的路上,這基本屬於正常現象。

不過,陽子穿上浴衣挺漂亮的啊!

陽子穿了一件藍底白花的浴衣,藍是深藍色,白是白中帶粉的大花,腰間是米黃色的前板——三十厘米左右寬的布帶子,主要是為了遮住系在腰間的繩節,看起來整齊美觀——手裡拿著紗質的團扇和藍色的小布袋,穿著木屐光著小腳丫,而一頭柔順的長髮挽了個髮髻,只有兩縷從耳側垂下,而左耳側還戴著一朵米黃色的小小絹花。

雅靜中帶著嬌俏,讓人眼前一亮。

北原秀次現在也不是對浴衣一無了解的人了,他從來不會就去學的,已經回去研究過了。浴衣說算吳服也該算,畢竟是仿吳服樣式的。或說不算也行,畢竟不是正式著裝,又或者該說是簡單版的吳服。

這東西以前就是洗完澡才穿的,所以就叫浴衣,而且現在北原秀次經過研究後已經可以分清兩者了。

吳服因為是正裝,裡面會套一件白色的「襦伴」,所以一眼看上去吳服是雙層領子的,而浴衣裡面沒有,只是單層。

同時吳服在穿著時會穿白色的襪子,也就是「足袋」,浴衣是光著腳丫子的。

然後最重要的是材質,吳服多用絲綢、帛和紗,浴衣則只用純棉棉布——價格當然也不同了,浴衣一般的在五千到萬円吧,而吳服便宜的在三萬円左右,十萬円也常見,百萬円也有。

當然,只是一般情況,廉價吳服比高檔浴衣便宜肯定有。衣服這種東西不好說的,名家訂製和大路貨色價格差上百倍千倍都算正常。

這三條單拿一條出來可能會有例外,但三條結合起來搭上眼一看就能分清了。

陽子給北原秀次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拿團扇半遮著小臉,但還是原地轉了一圈,把背後的大蝴蝶結給他看,有些忐忑地問道:「好看嗎,歐尼桑?」

她也是第一次穿浴衣,以前她媽媽又不給她買,而現在這身是冬美給她搭配的,她自己也有點拿不淮——也許該穿得更明快一點吧?

但北原秀次由衷道:「很漂亮!」實話實說,這任何一種傳統服飾能經歷時間考驗留存下來,那必然是有獨到之處的,而冬美那小蘿蔔頭審美能力還挺不錯的,搭配的恰到好處。

陽子得到了誇獎,甩了甩手裡的小手袋,有點不好意思了,不過心裡美滋滋的,低頭一個勁打量自己。而北原秀次覺得冬美還真沒說錯,少女就是喜歡穿浴衣的——日本女生平時都是以校服為主,能穿著浴衣跑出去玩大概也就是夏日祭、盂蘭盆祭之類的時候了,而且這種印大花很鮮亮的浴衣也就當少女時才能穿,大了就不好意思穿得這麼艷了,不然跑到大街上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二三十歲了還穿少女浴衣,你不是從事什麼特殊職業吧?

小蘿蔔頭說得有道理,這時間段不穿,大了肯定會遺憾的。

陽子害羞了,不好意思再詳細問問哪裡好看,是人好看還是衣服好看,但穿著小木屐「咯噔咯噔」走了兩步,手摸著浴衣上的大花有些好奇地問道:「歐尼桑,這是什麼花?」

北原秀次盯著看了一會兒,又點開了【備註】研究了片刻,笑道:「是牡丹和芍藥,印在浴衣上代表著祈願未來一定會幸福。」

小蘿蔔頭還挺細心的,選得不錯!北原秀次給冬美在心裡打了個九十九分。

陽子覺得最近確實挺幸福的,不過摸著浴衣小臉上有些羨慕:「這是冬美姐姐的媽媽自己做的,冬美姐姐的媽媽好厲害。」

「是嗎?」北原秀次也有些驚訝,看這針腳還以為是買的,原本還是自家自製的。不過他看著陽子臉上羨慕的表情,分不清她是喜歡這件浴衣還是羨慕冬美有個好媽媽,微笑道:「那陽子也要加油,將來做一個福澤媽媽那樣的人!」

陽子用力點著小腦袋:「我一定加油!」反正她大了一定不會做一個像她媽媽那樣的人,將來她肯定會把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

他們在這裡閑聊了好一會兒,福澤家五姐妹才從樓上下來,而雪裡滿臉委屈,湊到了北原秀次身邊小聲抱怨——她早發現了,只要在北原秀次身邊抱怨,一般冬美不太敢衝過來打她。

北原秀次看了她一眼,她穿著黑底白花的浴衣——不是喪服,腰間的系帶是暗紅色的——花是菖蒲,一種端午節常用的避邪花,同時菖蒲在日語中的讀音和勝負近似,也代表著尚武、一決勝負之意。

黑白單色挺適合雪裡這種單純性格的,看起來讓她更加純凈,而且這花語也挺不錯的,沒什麼需要抱怨的地方吧?北原秀次低聲笑問道:「怎麼了,不喜歡這件衣服?」

雪裡摸著胸口委屈說道:「姐姐嫌我長得太色Q,用布帶把我胸纏起來了,不舒服又好熱……她們又不纏,只纏我一個。」

北原秀次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雪裡的那對大兔子不動彈了,不過這種事他管不了也不敢管,甚至不敢多看,趕緊向邊上挪了挪,不摻和這潭渾水。

冬美在那邊翻一個大口袋,她穿著一件白色的浴衣,配飾著蜻蜓花紋——蜻蜓被認為是一種朝著目標努力前進的昆蟲,外號「勝利之蟲」,算是吉兆之一。

春菜則穿了一件黃色的浴衣,不過花是紫藤花,喻意家族繁榮昌盛。

夏織夏紗穿著一樣的,艷得要命,亮紅底,白、淺紅、淺黃的花連成一片,是薔薇,但這東西好像沒什麼喻意,這兩個傢伙應該只是單純在臭美。

但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小傢伙穿上後很亮麗,站在那裡對周圍所有人都有壓倒性優勢,非常吸睛——她們兩個人一模一樣,又全是亮色,是人都會先看她們。

這些浴衣件件都很精美,北原秀次忍不住側頭向雪裡低聲問道:「雪裡,這些浴衣都是你媽媽做的嗎?」

雪裡有些愛惜的撫摸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認真道:「是的,給我們做了好多,一直可以穿到成年……她病了後就一直做!我媽媽很厲害的,她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強的,秀次你也比不上她!我媽媽會做各種衣服,料理手藝也好,還會彈琴插花,還寫過小說,念過大學,還去中國念了那個……大學後面是什麼?反正學了很多習,以前家裡的馬桶壞了都是媽媽修的。」

北原秀次和雪裡已經相當熟了,聽她的話不怎麼廢勁,不由暗暗驚訝——福澤直隆那傢伙是怎麼騙到這麼一個好妻子的?不是背後說人壞話,看照片雪裡的媽媽是個大美人,不然也生不出這麼一堆漂亮女兒,又多才多藝持家能幹,怎麼就挑了福澤直隆那個傢伙呢?

福澤家就春菜長得最像福澤直隆,結果就她長得平平無奇,由此可見福澤直隆年輕時長得也很一般。高校畢業,有打架鬥毆的前科,家裡情況也一般般,以前應該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土豪也算不上,更是有傷在身沒個正經工作。

這絕對算是鮮花插到了那什麼上吧?令人費解啊!

他正在那裡胡思亂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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