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你為什麼還在這裡?

日本的論資排輩現象是比較嚴重的,北原秀次一開始以為內田雄馬這傢伙又在吹牛皮,搞不好他是替補中的替補中的替補,主要在球隊里負責給大傢伙兒遞毛巾,極有可能根本上不了場。

但他萬萬沒想到,只是第二局就看到內田雄馬一臉苦色的穿著全套護具,和投手在牛棚前開始了熱身,第三局就被派上了場。

第三局開始前雙方比分10:0,長野川在前,私立大福學園在後。

長野川高中是尾張旭市的一所綜合高校,並不算是名門,去年夏甲的表現也是平平無奇,但今年也不知道是經歷了地獄特訓還是加入了多名強而有力的新人,又或者是聘請了高明的教練,一開局就發起了豪打風暴。

不只是傳統的三四五棒強而有力,而是從第一棒開始,長野川除了八九棒稍顯弱勢外,竟然每一名打者都很強,力量極大,而且判斷球路極准,格外沉著冷靜,直接把私立大福學園的首發投捕組合打到了心態失衡。

長野川在第一局進攻時拿到了4分,在三人出局攻守互換後,似乎相當了解私立大福學園的底細,知道大福前三棒沒有強力打者,直接外野前壓,進行壓迫式防守,而且投手也相當給力,三振一人,配合隊友直接悶殺兩人,大福學園比較有威脅的四棒沒排到上場第一局就結束了,得分0。

第二局長野川似乎捕捉大福投手的球路更加精準了,竟然第一次打擊就打出了全壘打,直接讓大福的投手心態崩潰,失誤頻發,最後被長野川輕鬆拿下了6分。

雙方攻守再次互換,而長野川在已經佔據了如此之大的優勢之下,竟然還能不驕不躁,似乎早有戰術安排,投手穩定四壞球保送四棒上了一壘,而私立大福學園最強力的打者連棒都沒揮一下,連提振士氣的機會也沒得到,直接灰溜溜就去一壘上呆著去了,然後眼看著五棒、六棒、七棒被連續三個三振出局——他的上壘毫無意義,後面的人推不動他。

第三局還沒開始,大福學園的投手心態已經完全崩潰了,他投的球對方怎麼打怎麼有,再上去純屬送分,於是作為後備力量培養的一年級投捕組合被推上了場,準備死馬當活馬醫。

內田雄馬的甲子園初戰就這麼來了,只是看他的樣子應該也不想的。北原秀次看他往本壘走去防守時一步三回頭,那樣子可憐極了,絲毫沒有信心,說是去比賽不如說是上刑場。

北原秀次再不懂棒球這會兒也看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較量,有點像是職業拳擊手毆打幼稚園小朋友——還是打的小班的小朋友。

他轉頭向式島律問道:「阿律,這是怎麼回事?」

式島律也驚呆了,「這……」他看去年的錄像不是這樣的。他比北原秀次了解的更詳細,所以他比北原秀次驚訝得更厲害,一時說不出話了。

雪裡也難得停止了往嘴裡塞零食,捏著下巴喃喃道:「咱們學校果然這麼弱的嗎?感覺還不如讓我上呢!」

小野陽子不懂,但她會觀顏察色,一看這氣氛也就知道當前情況好像不太妙,老老實實縮在一邊一聲不吭了。

式島律花了半天才穩定下了心神,滿是擔憂的望著蹲踞在本壘的內田雄馬,對北原秀次勉強說道:「目前來看,今年長野川變強了,可能會走得很遠,他們有了一條真正意義上的打線,打擊火力有些像是以前的池田豪打風暴,人人強力,如果沒有優秀的投捕組合是壓制不住他們得分能力的,而且他們的防守戰術選擇也不錯,應該準備了很久了,雖然投手好像是新人,但也在一般水準之上……這……」

北原秀次輕點了點頭,這意思聽起來就是阻止不了對方得分,而自己這邊很難得分,這不是輸定了嗎?

他終於認真起來,仔細觀察著雙方球員進行對比,發現長野川的球員體形更健美,雖然隔著棒球衫分辨有點困難,但勉強能辯認出長野川球員上身都是倒三角體型,搞不好一掀衣服人人八塊腹肌,而且上臂明顯也比私立大福學園的球員粗一圈,極有可能有意識的在專業人士指導下進入了大量上肢力量訓練。

對方果然準備得更充份啊,只是看看一回戰長野川明顯是有野心的……

而場中第三局開始了,內田雄馬蹲在本壘上賊眉鼠眼的觀察著長野川的打者,不斷給投手搭檔發著暗號,而同為一年級的投手明顯信不過內田雄馬,或者說是看到三年級的前輩跪得那麼慘,未戰先怯了,動作猶猶豫豫,不停緊張地擦汗。

但他也不能不投球,而他的水平還不如首發投手呢,球速更慢,而且初經大賽心理素質也不過關,竟然通過連續四壞球先後保送了對方三人,送了對方一個滿壘——這不止是他,連裁判都懵了。

情況更惡劣了。

北原秀次站起來探身向私立大福學園的牛棚看去,想瞧瞧教練怎麼不下指示,只是和自己同邊看不清楚,而這時私立大福學園的監督教師似乎也急了,向前走了幾步,拚命給投手打手勢,示意他趕緊冷靜下來,而這個背影讓北原秀次看愣了。

還是個熟人,這不是那個校醫鈴木花子嗎?給小蘿蔔頭治過病的那個!

這是開玩笑的吧?你一個校醫來充當棒球社團的教練?學校瘋了嗎?

北原秀次有點不敢信,但好像也沒別的老師了,也確實是她在下指示,指著鈴木花子向式島律問道:「那位是幹什麼的?」

「帶隊的監督教師。」

「教練?」

「不是,咱們學校棒球部沒教練,鈴木老師只是帶隊比賽,防止學生路上發生意外。」

北原秀次又坐下了,行吧,估計私立大福學園覺得自家打進甲子園也不靠譜,根本沒在這方面花什麼精力,由著學生自己玩。

雙方對比賽的重視程度完全是天差地別,這樣也能打贏那真是老天沒開眼了。

果然,接下來的兩局完全是碾壓局,內田雄馬固守的本壘和樓梯間一樣被對方隨意進進出出,一會兒過去一個,一會又過去一個,而他也被打到了心態失衡,竟然連自己搭檔的球都接不住了,連續主動失誤,不是送對方上壘就是給對方送分。

最後裁判都沒辦法忍了,眼見私立大福學園連鬥志都被打沒了,五局就結束了比賽——甲子園決賽圈沒有「有效比賽」一說,你能打打到多少分都行,但地方大賽講這個,免得太強和太弱碰撞時白白消耗強隊的體力。

目前明顯長野川和私立大福學園不在一條水平線上,再比下去毫無意義了,還是保護一下有前途的球隊比較好——這是幾所乎有高校都會參加的賽事,各隊之間水平差別極大。就像這一次,只能說是長野川高中運氣極好,抽到了上上籤,幾乎算是被保送進了二回戰,僅次於抽到輪空的。

防空警報又響了,私立大福學園的一群殘兵敗將連隊都列不整齊,勉強和對方握了手後就直接坐倒了好幾個。

北原秀次捂住了臉,都不太想看記分板——20:0,私立大福學園一分未得,無論個人身體素質、技戰術水平、斗場,全面被對方碾壓,而且這還只能算是打了半場比賽,要是打完全場,依私立大福學園心態爆炸的這熊樣兒,說不定能打出個籃球比賽的比分。

「走吧!」雙方球員都退場了,北原秀次也站起來說道。

陽子聽話的站起來,又牽住了他的手,而雪裡嘟嘟囔囔的對這結果很不滿,覺得大老遠跑來只看了半場球虧大了,一個勁在說把學校女子壘球隊派來說不定都比這些男生打得好,至少不會被對方剃了光頭,丟臉丟到整個愛知縣。

式島律也沒什麼話說,看樣子比他自己輸了還難受,一臉灰暗的低著頭跟在後面。

他們在通道出口等了會兒,私立大福的人就出來了。背著包垂著頭,而鈴木花子跟在一邊柔聲安慰,給學生們做著心理輔導,也算是對上了她校醫的專業,但明顯什麼成效,整支球隊的魂似乎都被打沒了,像是稀稀拉拉的一群喪屍一樣。

式島律站在一邊低頭行禮道:「辛苦了,前輩!」不過沒人理他,那些二年級,特別是三年級都沒了平時前輩的威風,個個低著頭一臉悔恨痛苦。

也許在悔訓練時沒多流點汗?或者在恨那個抽籤的抽了這麼一個初戰對手?

內田雄馬跟在最後,他連包都沒背,拎在手裡但背帶卻沒調好,太長,就那麼一路拖著自己也沒注意,一副打了敗仗狼狽而逃的模樣。他看到北原秀次和式島律,愣愣站住了,雙眼無神,臉如死灰,半晌後喃喃道:「阿律,北原,我是不是不適合打棒球?」

他自己在學校打著玩感覺還是不錯的,這一來參加比賽,感覺像是回到了幼兒園水平。

北原秀次嘆了口氣,而式島律趕緊安慰他道:「這次只是對手太強了,雄馬,不要放棄夢想!」

內田雄馬獃獃注視了他一會兒,低頭猛然哭了起來,哽咽道:「我的夢想死了,我的熱血青春結束了……我還和純子醬說了要把這場勝利獻給她,這怎麼辦?阿律,這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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