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鄴城風雨連天草

聿修和容隱忙著調查李陵宴的老巢,畢秋寒繼續著手調查李成樓究竟是被誰所殺。

「這就是百桃堂眉娘交給我的笑姬遺物,各位前輩請看。」畢秋寒把施試眉交給他的那個香囊轉交給當年見過笑姬的幾個武林前輩傳看。當年見過笑姬並仍健在的只有清和道長、銅頭駝和另—位來自河東的「河東第一刀」楊震。

「冷葉春風、吐氣成樓。」清和道長年輕時也頗風流倜儻,正是遇到笑姬一見驚艷,大徹大悟之後才出家的,此時喃喃自語:「她顯然對李成樓有些不同。」

「李成樓三十年前號稱武林第一狂生,長得一張娃娃臉,狂起來辣手無情、脾氣好起來連螞蟻也捨不得踩死,脾氣甚是古怪。」楊震道。

楊震和李成樓三十年前有過一段恩怨。原本楊震的妻妹嫁與李成樓為妻,兩人可算連襟,但是李成樓性情狂傲喜怒無常,李夫人因他和笑姬的一段姻緣傷心成病。楊夫人心疼妹子,自此楊家和李家失和。楊震自和李成樓大吵一場之後再也沒見過他,直至傳聞他為神秘殺手所殺,楊震也頗為震驚。

「女人都偏愛有怪癖的男人。」銅頭陀插口,「當年清和老道英俊瀟洒風流成性之時,多少小妞想他想得發瘋。後來清和老道改邪歸正做了正經男人,當年的妞兒們個個推說他負心,全部嫁了別人,老道傷心不過才出家……」

「頭陀!」清和道長不料這多年老友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哭笑不得,「你被聖香氣得一肚子火氣,也不必拿多年老友下手。無量壽佛,過去種種皆在老道皈依道門的時候就已經留在門外了。」

「這個『香』字是什麼意思?」楊震和清和道長和銅頭陀不熟,也不好開口插話,便岔開話題。

「另一個男人的名字?」畢秋寒猜測。

「不像。」楊震搖頭,「大男人起名為『香』,似乎不雅。」

「怎麼不會?那可惡的小子不就叫什麼香的?」銅頭陀還老大不能釋懷地說,「是男人怎麼就不能叫什麼香啊艷啊花啊草啊?名字都是爹娘起的,誰管得了這許多。」

名字都是他娘起的……清和道長微微一震,凝目沉思,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什麼,卻又似什麼也沒想到,喃喃自謠「名字都是爹娘起的?」

楊震突然一驚一震,「等等,我記得笑姬好像對李成樓說過,西域有一種奇花劇毒無比中人立死,但是花香優雅無花可比。她曾將此花花籽放在她爹身上。她爹在大宋北伐征討北漢的時候死於戰場,她輾轉尋父終在戰地找到了盛開的那種毒花。這花對笑姬而言意義非凡,有指點尋父之意。她如有女兒,則當起名『陵香』……李陵宴起名『陵宴』也是遵從『陵』字一輩。這香字當是她為兒女所起的名字。」

「名字?」清和道長喃喃自語,「我們似乎抓到了一些關鍵,名字、開封、笑姬、二十多年、香……」他目中突然暴射出一種奇異的光彩,「畢賢侄,你曾說聖香撕掉了笑姬寫給南碧碧的信?」

畢秋寒臉色肅然蒼白,生硬地說:「不錯。」

「香……這當真是一個重要之極的線索!」清和道長因為極度激動,整個臉上剎那間充血,又立刻慘白,「頭陀,你記不記得老道初見男扮女裝的聖香之時,曾經說過他很面善?」

銅頭陀茫然不解,「是很面善,頭陀也覺得面善。」

「時隔二十多年,你居然忘了他長得像誰?」清和道長咬牙切齒一字一字猶如泣血地說,「他長得和當年以美色誘我的姬有七分相像!你忘了嗎?一樣的眉目眼睛、一樣的喜歡笑……」

畢秋寒如受重擊,臉色慘白如死!

「聖香?」他一聽入耳,有關聖香的種種怪異行徑、種種奇言怪語紛紛湧入腦來,「不可能的……難道他一直都在騙我——難道他一直都在騙我……」

「他跟在你身邊,根本不是為了遊戲江湖,不是幫你查清有關笑姬的疑案。」清和道長一字一字生硬地說,「他是為了防止你查出他娘的往事。聖香……我怎能沒有想到?!如生女兒當名陵香,因花生陵墓之上;如生兒子當名聖香,因爹為聖戰而死!她……她確是這樣絕烈的女子……」說到此處,他也掩飾不住滿腔愴然,眼角沁出了熱淚。

「但是聖香身為丞相之子,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笑姬的兒子?」畢秋寒無法接受聖香一直都在騙他的事實,暴怒拍案而起,「胡說八道!他若是趙丞相之子,那笑姬豈不是丞相夫人?她……為什麼要殺死舊情人?聖香為什麼要掩飾他娘的往事?那又不是……不是什麼……」他的聲音微弱下去,慘淡地坐了下去,撐住額頭。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楊震冷冷地說,「要嫁入官家,像笑姬這樣背景複雜情人眾多的女子怎麼可能?趙丞相必然是看中了笑姬的美色,而笑姬說不定是為父報仇想要接近官家。這麼一拍即合,怎麼樣也得把知道她底細的人統統殺了,否則她怎麼安心,丞相大人又怎麼放心?」他又補了一句:「而聖香要繼續當他的丞相公子,如果你把他娘的醜事查了出來說了出去,他這相國公子的位子怎麼坐得住?一路上他沒殺了你,已經不錯了。」

「聖香不是這種人!」畢秋寒臉色鐵青地說。

「他是哪一種人,你當真知道?」楊震反問。

畢秋寒閉嘴,無話可說。聖香是哪一種人,他當真不懂;聖香心裡在想些什麼,他也從來沒有懂過。

「殺死四大高手的主謀,十之八九就是趙丞相和笑姬。而下手之人,必然就是聽從趙丞相調遣的相府高手或者大內侍衛。如此說來,一切真相可就大白了。」楊震冷笑,「我看這事也很容易,查了半天原來正主子就在身邊。我們把聖香給李陵宴一刀砍了消氣,讓他報了父仇死了心,別再濫殺無辜也就是了。笑姬已死,殺死丞相咱可都擔不起後果,如此最好。」

「砰」的一聲,畢秋寒再度拍案,怒目瞪視著楊震。他素來守禮極少發火,如不是聖香的事弄得他腦子裡一片混亂,決計不會如此,「萬萬不可!」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喃喃自語「決計行不通,李陵宴根本殺人成性,誰不知道報仇只是借口而已。」

「祭血會收羅芙蓉庄勢力,唐天書手下多少金銀,心動者多少?更不必說為冷琢玉所收羅的那些年輕俊傑——那可都是各門派在乎看重的人才,你當有多少人會站在這邊和他們動手?首先他們自己的門派為保顏面,就不願抖露究竟自家門中誰是李陵宴的人,這樣你要如何與人針鋒相對?」楊震冷冷地說。

「就算殺了聖香也於事無補,祭血會依然存在。」畢秋寒的臉色難看之極。

「但是至少會銼掉李陵宴很大一部分殺人的銳氣和殺氣。」楊震說,「畢賢侄你也殺過人,你應該知道銳氣和殺氣佔有多大分量。楊某就事論事,就算你不願犧牲聖香,也該把他驅逐出去,他根本不安好心!」

「楊大俠你少見聖香,我倒覺得那娃兒雖然可惡,但至少不是壞人。」為聖香說好話的居然是銅頭陀,只聽他說,「咱們從來沒防備過他,他如果不安好心,當真殺誰都沒人懷疑。但他也只是喜歡整人。何況他是白髮天眼的朋友,你就算信不過聖香,也不該信不過白髮天眼。」

清和道長一腔激動逐漸平靜下來之後,啞聲說:「此事還當從長計議,憑心而論,聖香絕不至於如此可惡。我看畢賢侄先探探他的口風,然後再徵求大夥的意見。」

「前輩說得極是。」畢秋寒勉強應了一聲,臉色比潑了桶墨水還要難看。

一夜波瀾興未艾,等聖香和宛郁月旦從山麓玩得盡興回來,畢秋寒臉色冷若嚴霜,正負手站在他房裡。

自聖香重逢畢秋寒以來,沒見過他有這樣慘白的臉色。眨了眨眼睛,「啪」的一聲,那袖中摺扇跌落在手心裡。聖香笑眯眯地望著燈下鐵青緊繃的人,「見鬼了?」

畢秋寒不答,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他,雙目之中俱是血絲。

聖香踏入房中一步,反手緩緩扣上了大門。

「咿——呀——」一聲,大門在聖香背後嘎然關閉,畢秋寒似是全身一震,冷冷地看著聖香。

「吃錯藥了?」聖香依然笑眯眯。

「喀啦」一聲,畢秋寒身如鬼魅,一把扣住了聖香的頸項,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淡淡地說:「你娘便是笑姬,對不對?」

聖香吐出舌頭,「我快要被你掐死了,怎麼能說話?」

畢秋寒充耳不聞,「趙丞相和笑姬合謀害死江湖四大高手,對不對?」

聖香吐出舌頭,示意他說不出話來。

「當年到底是誰調遣官府高手暗中殺人?是你爹還是笑姬?動手殺人的官府高手又是誰?」畢秋寒冷冷地問。

「當年我還沒生出來,怎麼知道?」聖香白了他一眼,收起舌頭,不高興地說,「就算我知道,幹嗎要告訴你?」

畢秋寒手上一緊,森然道:「此事關係重大,如果你不能說清楚究竟是誰下手殺人,你便要代替那兇手給李陵宴祭刀!人命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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