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變重生

不能重生為人,就重生為妖。

如果沒有身體,我給你創造一個身體!無論是人、是妖、是鬼,我都要把你留下來,陪我。陪我算這天地的玄機,算這天地的罪孽,算它欠人間的情,欠人間的交代!

通微聚集了一地櫻花,千夕喜歡櫻花,就給她一個櫻花做成的身體。

把櫻花堆成人形,他第一次握起了長劍,他從不用兵器,這柄長劍只為做法。

棄去束髮的髮帶,讓長發披散。通微仗劍披髮,用劍尖在地上,圍繞著櫻花劃圈。

他要效仿古法,斬木成兵,牽木石以作傀儡的方法,用櫻花給千夕做軀體。

一圈劃畢,他橫劍划過手腕鮮血湧出,自手腕而劍柄,自劍柄而劍身,最後自劍尖滴落了下來,點點殷紅,令人觸目驚心。灑血之後,通微抖腕再劃一圈,此時圈內點點滴滴,都是通微的血跡。

天空陡然一聲霹靂!陰雲密布,閃電乍起!蒼天似乎不容這違天抗命而作妖孽的方法,剎那之間,有三五個雷,轟然打在西風館內,爆然聲響,幾處樹木起火,四下隱約可聽見周圍居民驚駭走避之聲。

一時間,白天幾成黑夜,閃電霹靂不絕,閃閃打在通微周圍,卻似乎有所顧忌,沒有掃在他身上。

通微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仗劍披髮,走步成圈,血跡點點,依然做他的法術。

給千夕創造一個身體,就是在強求不可逆轉的東西轉向,在強求已經死去的東西重現,在苛求蒼天,給予不被允許給予的鬼,一個存在世間的憑藉!

如何能夠不被天打雷劈?如何能祈求蒼天的原諒?沒錯!他就是在創造妖孽!在做妖!在逆天!在破壞規則!

來吧!我不在乎!要麼,你把我們兩個都劈死,要麼,這本是你欠我們的,你虧待我們的,你還給我!通微臉色淡漠,沒什麼表情,手中劍劃地成符,一股淡紅煙霧升起,瀰漫滿地,蒙住了地上那一堆櫻花。

「轟隆——」

乍然霹靂,一個最大的霹靂陡然炸在通微背後,要不是他身隨劍走,恰巧轉到了另一邊,這霹靂就正正劈到了他頭上!一團火光乍起,在他背後吞吐煙霧。那地,被雷打了一個大洞,地上的雜草花木燃燒起來,火焰吞吐不定。

通微淡淡地,甚至有點譏諷地微笑。

有本事,你燒死我,受詛咒的婆羅門花,難道不是被你規定了要不得好死的命遠嗎?如果還想枉自爭取幸福,還想要活過來,你不可容忍是不是?不可容忍,你就親自動手,不必借口什麼命運、什麼禍福,你直接劈死我、燒死我;要麼,你就把這些叮咚作響的東西收回去,你嚇倒了別人知道嗎?那些,你心中的安分守己的好人!

他一邊做法,一邊在心裡冷笑著蒼天,錚然劍刃回折,雪亮如舊!那些劍刃上的血跡,已經奇蹟般的化為了粉紅色的煙霧,籠罩著那一團櫻花,越聚越濃。

西風館的火焰越燒越大,狂風吹起,吞吐的火焰,光焰閃爍,幾乎要吞沒了通微的衣角,通微的衣角在風裡獵獵作響,雖然總是相差那麼微乎其微的一點,但仍安然無恙。

狂風如哭,天地間傳來嗚嗚的亘古的呼喚,那是神鬼齊唱的裒歌……

隱約可以聽見館外驚呼奔走之聲四起,天變!

「通微!」

有個困惑的聲音傳來,「你在幹什麼?」

通微仗劍披髮,血披滿身,催動著粉紅色的煙霧流傳,「降靈?」

是降靈。

他依然是一身麻衣,水晶般詭異的漂亮,在狂風中飄浮:「天地震動,源起西風館,通微你在幹什麼?你有著強大的靈力,那是你的祖先千百年來傳承下來的怨恨,你如果一下把它都用光了,以後就沒有啦。」他透過燃燒的火焰,飄了過來—,「你已經連封印的力量一併用上了,再繼續下去,你就什麼都沒有啦。」

通微看著粉紅色的血煙漸漸地升華為妖氣,妖異地,忽紅忽白地流轉,冷冷一笑:「這世界上,沒有人需要這種非人的能力,有了的人,就是這世上最不祥之人,用盡了才好,就再也不會有人為了它而痛苦一生!」他劃劍,回身,繼續道,「我不願做這世上最不祥之人,我不甘願!她也不甘願!憑什麼,有著詛咒不幸的能力之人,就是不可饒恕的罪人,就天生要得到最痛苦的死亡?她死於她最愛的人之手!她不甘願死去,她想要幸福!這難道是她的過錯?要說過錯!不是我們這些能夠詛咒不幸的人,而是你!」他冷冷地望了一眼天,「是你,為什麼給了我們那些不被需要的非人的能力?我從未說過需要,是你硬要給我,然後又依此判定我有罪,判定我們個個都要為這天生的血,死得悲慘無比!我不甘心!你知道嗎?我不甘心!她不服氣!所以,」他錚然圍著櫻花作了個人形,才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是你逼我——背叛你——」

轟然震動,剎那間不知起了多少閃電,似乎蒼穹爆裂。降靈獃獃地看著通微,然後又看看天色,他的反應很慢,一時聽不懂通微在說什麼,但是他看得見通微的臉色,那樣淡淡冷笑的,譏諷天地的,玉石俱焚的眼睛!他煥發出了,他的詛咒師的祖先,在瘋狂死去之前,那樣相同的眼睛,他不甘願做這世上最不祥之人,不甘只有我一個人被遺棄,不甘願只有他一個人痛苦,所以,如果不能夠改變的話,他要這世界和他一起陪葬。

那樣斷然絕望的怨恨!絕望得變成了冷笑,變成了至死不能解脫的怨恨,然後通過血脈,流傳下來,然後,子子孫孫,生生世世,都不能被蒼天所原諒,都不能解脫!

但通微並不是想與這人世一同毀滅,他有恨,也恨的是天,而不是人間。他比他的祖先都猖狂!他不是要這個世界與他一起陪葬,而是,他邀請這蒼天與他一起淪喪。

他比誰都絕決無情!比誰都偏激冷漠!要麼,你讓我死無葬身之地;要麼,你還給我,你所欠我的,欠我祖先的那些交待!

劍光閃爍,電光閃爍,劍光映著通微的眼睛,電光,是蒼天的眼睛。

轟然雷鳴,四宇不絕,回聲震響,轟然要震聾人的耳朵。

「啪啪啪」,鼓掌之聲。

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鼓掌?

「巫婆,認識你這悶頭這麼多年,就這次的話說得我最愛聽!說得好!」有人坐在起火的西風館的屋頂上,支頷喝彩。

通微瞥了一眼,淡淡一笑,除了聖香,有誰能進來了卻又不被他發現?「你來幹什麼?」

聖香笑吟吟,屋頂搖搖欲墜,天上電閃雷鳴,他就當沒看見,「我來看戲法。」

他指的是,通微劍下那縈繞快成氣候的櫻花妖。

通微沒有回頭,淡淡地道:「叫岐陽下來,那屋子要倒了!」

聖香閑閑地道:「不行,岐陽在救你的命,暫時不能下來。」

原來,太醫院的太醫岐陽,正和聖香一起在屋頂上,聖香坐著看戲,他卻在插一支明晃晃的不知道什麼東西,插得滿頭大汗,「該死的聖香,你沒看見我在忙嗎?還不來幫我?」

聖香悠悠地道:「最能幫忙的那個人已經來了,你不去叫他,居然叫我這個身體虛弱的病人,真是沒有良心,虧你還做醫生,公報私仇,居心叵測,人面獸心,心懷不軌,狼心狗肺……」他很好玩地坐在屋頂上嘮叨,完全不把身後岐陽哇哇叫當一回事。

「你這……」所有的詞都被聖香罵完了,岐陽大眼瞪小眼居然不知道要回罵他什麼,氣得全身沒力,手裡那個東西更加插不上去。

突然空中有個東西划過,有人一把伸過手來奪去了他手裡的東西,立腕一插,破木而人,如入豆腐,隨即來人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把在屋頂上的兩個人都帶下了地。聖香自己跳下來當然可以,他根本就是自己上去的,還附帶了岐陽上去,但是既然這個人來了,那就不妨偷懶一下,借個力。

能讓聖香這樣賴皮的人,自然是皇宮第一高手,大概也是天下第一高手之一的御史中丞大人,聿修是也!看他一副白面書生的樣子,嚴肅而似乎有些靦腆,怎麼想得到他有這樣一插一抱輕而易舉的身手?

通微見到他來了,不必猜也知道西風館大火,天色異相,必然已經驚動官府,否則以聿修的官職,不可能輕易來此。「聿修,你要拿我歸案嗎?說我妖邪施術,危及蒼生社稷?」通微冷冷地問。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為我定,我不服,亦抗天命!」聿修放下兩個人,對著通微微微點頭,「好!」他不提官兵的事情,只贊好,表明了他的態度,他的立場,至少,暫時和聖香他們一樣。

降靈向著人群緩緩降低:「蒼天震怒,通微的強求,破壞了人倫自然,」他獃獃地看著通微,看著他劍下妖,「妖孽要出世了。」

所有人的眼睛頓時都望向通微的劍下,只見粉紅色的血氣褪盡,成了清白的,帶一點櫻花香的妖氣。白色的妖氣迅速地環繞,流轉之間,隱約可見,妖氣下,一具嬌柔玲瓏的少女的身軀。

一身白色櫻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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