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人一命

岐陽終於看到了這個在半路上就「大名鼎鼎」的孤山書生白溫情白「大蝦」。說實話,他還沒有真正看到過一個真正的「大俠」,因為他幾乎都在宮裡混,優雅如則寧的看過,冷厲如容隱的看過,但他們身上都是一股「官氣」,而沒有江湖氣,而聖香雖然沒有「官氣」,卻是一身「貴氣」,也絕對不是走江湖的角色。然後認識了神歆,雖然她倒是一個貸真價實的「女俠」,不過問問她自己,她全身上下哪裡有一點像個「女俠」?

她就是像個尼姑!還有一雙小腳——現在岐陽確定,她應該不是故意纏一雙小腳,大概是天生的,但是,管她是天生的還是故意的,反正她就像個規規矩矩的小尼姑,還是個特別偏執的小尼姑。

這位仁兄就很有大俠的樣子,至少就很像個人物!

白溫情自然是長得不錯的,不如則寧淡然幽雅,但是更有一分書卷氣,也沒有宮中各位大人物們的那種莫名的貴族氣,倒是看起來比較平易近人,只不過可惜的也是看不出來具體有多麼厲害而已——他多麼想把白溫情弄回去,放在他的實驗台解剖架上研究看看所謂「大俠」、「真氣」、「武功」都是由些什麼樣的物質組成的,看看所謂任督二脈究竟在哪裡。

岐陽一進門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人家看,把白溫情從頭打量到腳。

神歆倒是奇怪,他莫非認識白溫情?否則這樣一直盯著人家看,他一點也不感覺到彆扭?她看了岐陽一眼——她一般不會無事去看哪個男人的眼睛,但是自從認識岐陽,她早就養成了另一種習慣——當她無法了解,為什麼岐陽的想法會突然從這件事一下子跳到那件事,或者突然間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來,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就必須去看他的眼睛,看一眼,然後才可以理解。

岐陽是個很單純的人,在某些方面非常有天分,但是整體來說,似乎是非常容易看穿的——至少他從來不掩飾他的想法,反而極力想表達。

白溫情顯然也很奇怪,不知道這位公子為什麼要死死盯著自己看,但是他畢竟是久歷江湖的人物,清咳了一聲,「不知這位——」他完全不可能想像到,眼前這個人正在打著解剖他的主意。

他還沒有問完呢,岐陽突然打斷他,一本正經,外加無比好奇地問:「你殺過人沒有?」他笑眯眯地看著他,等著這個「大俠」回答。

白溫情一呆,神歆搖頭,他們都是一本正經的人,要他們來預測岐陽的想法,那還真是為難他們了。

「沒有。」白溫情溫和地道,他行走江湖雖然日久,卻是從不殺人,他最多傷人,點到為止,說著,他咳了兩聲,「不知兄台為何如此發問。」

「你如果殺了人,我就不救你了。」岐陽笑嘻嘻地回答。

「你可以救我?」白溫情倒是意外,看了神歆一眼,「長老給我說,這個毒,世上無人可治。」

「他可以。」神歆淡淡地道,她說這話的時候,一點懷疑,一點猶豫也沒有;絕對沒有因為她也是大夫,而有什麼嫉妒不甘的情緒。

岐陽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你客氣了,不是我,是我們。」他強調「我們」,「假如沒有你這尼姑山莊想出來的鬼臼,我單靠那些瓶瓶罐罐,不一定能救得了人的。」

神歆沒有躲,雖然習武之人,不應該如此容易被人拍到肩膀,但是她了解岐陽的為人,不讓他拍到,他還會大驚小怪,而且他完全沒有惡意,不過就是——表示親熱而已。

親熱,她心裡有一剎那的恍惚。從來,沒有人要對她表示親熱,因為她總是讓許多人感到尊敬,她被這些尊敬托得很高,所以從來沒有人會把她和一個普通人,普通女人想在一起,他們只會尊敬她,不敢褻瀆她,卻不會關心她。

但是岐陽不同,他對每一個人都很親熱,都很自然,沒有要忌諱什麼,她——其實有一剎那是嫉妒的,當他一進來,盯著白溫情看,然後眉飛色舞地和他說話,態度親熱自然,她會錯覺,她的那一分難得的親熱和自然,原來要和很多很多人分享——他是這樣容易給人笑容的男子。和他在一起,就會不知不覺讓你為他笑,他會平白給你一種「燦爛」的感覺,就像天如此藍,空氣如此好,世界多麼美妙,他的心情多麼好,而面對他,又有誰可以不快樂的?

但是,她的這一分「親熱」,卻是如此難得,他不能了解,那一種希望被關懷、被一直關懷的感覺——

她不願承認自己嫉妒,但是,她知道,在剛才的一刻,她是實實在在嫉妒的。

很可笑,她是最正經古板的人,卻在心裡,嫉妒著,一個只不過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的人。

因為被關懷了,如此單薄的關懷,就讓她害怕冷淡嗎?

她——不是如此軟弱的人——

白溫情是的確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笑嘻嘻,有點怪異的人有如此本事,他看起來很年輕,最多二十左右,沒有想到,除了名醫山莊,世上還有這樣醫術高明的大夫。

岐陽拍了拍手,對著白溫情和神歆,「是你要自己弄昏自己,還是要她把你點倒?」

「弄昏自己?」白溫情苦笑,「神歆姑娘,你點了我的昏穴好了。」他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弄昏他,但是,要活命的話還是少問為妙。

神歆點頭,一指點了他的穴道。

「鬼臼,」岐陽開始從他的衣兜里,袖子里,腰包里,翻出他的種種工具,然後伸手,「你來幫我。」

神歆已有和他救人的經驗,當然知道要如何做,把鬼臼注射入瓶,岐陽光為白溫情做一下基本的血壓血濃,心跳體溫的測量,看看他具體是哪一部分出問題,來確定要使用哪一種電解質補液,然後開始靜脈注射抗生素。

「怎麼樣?」神歆也用她的方法檢查,「我覺得,白公子的情況,沒有他們嚴重。」她說的他們,當然指的是皇宮裡的太監。

「嗯,一方面他習武,一方面,這個毒沒有皇宮裡的感染力強,所以我們不一定要也打鬼臼。」岐陽開始著手處理凝血的狀況,一邊道,「如果從傳染源來說,可能已經是三代,或者四代的傳染,已經不會對其他人造成太大的影響了,他的身體底於好,很容易恢複過來的。」

神歆默默地聽,「你這些東西,可以讓先生們看看嗎?」她突然問。

這些東西?岐陽呆了一下,表情怪異地看著她,「你是說這些東西?」他指著那個點滴瓶,針頭和導管,「我沒聽錯?」

神歆點頭,這既然是一種好方法,為什麼不可以讓大家都知道?這是救人之法,和爭強好勝沒關係。

「這個——啊——」岐陽的麻煩大了,他本來以為這個尼姑是不會發問的,所以才放心大膽地在她面前用,但他卻忘記了她雖然不會喜歡問,卻會喜歡把它拿去「推廣」,她希望可以救更多的人,這是個好願望,只不過——他總不能說,這個東西現在世界上還沒有發明出來,不可以在人前用,「這算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秘密好不好?」他開始用哄小孩的語氣,像大灰狼騙小白兔一樣,「這是個秘密,千萬不可以對人說,這關係到我的身家性命,你知不知道?很嚴重的。」

神歆的眼神變了一下,淡淡地道:「那是你的東西,你如果覺得沒有必要,或者你不願意,我也不能強求。」

岐陽非常敏感地知道,她失望了。

他突然很不舒服,他不喜歡她對他失望,他喜歡她一直用那樣和藹而專註的眼光看他,對他有信心,可以用那樣肯定的聲音說:「他可以。」那一刻他覺得很得意——又一種被全然信任的感覺,非常舒服,特別是說這話的人又是一個平時好像不怎麼信任人的女人的時候,他尤其得意。但是她現在對他失望了,因為她覺得他是想秘技私藏,是把他自己的名聲看得比病人的性命重要,是個小人。

他什麼人都是,就是不是小人,如果從廣義來說,他還算個好人,一個很容易心軟和同情別人,很肯替人想的大好人,但是在這個尼姑眼裡,這樣一下就已經不是了嗎?

「神歆,」他突然正經起來,叫了她的名字,而沒有叫她「尼姑」,也沒有叫她「神歆姑娘」,這兩種叫法都是不正經的,對岐陽來說,都只是——只是一種綽號,他是絕對不習慣叫人「姑娘」的。他要正經起來說一點話,就會叫名字,這是個正常現代人的習慣,「我不是不願意。」他說得非常認真,「只是,我有理由,有苦衷,不可以把這些東西拿出去讓大家使用,甚至不能拿出去見人。」他甚至伸出一隻手搭在神歆的肩頭,要求她用同樣認真的眼睛看著自己,「我不是小氣,我也有我的門規,就像你非常尊重你的名醫山莊,遵守你的門規,我也不可以違反規則。」

「你的門規是沒有道理的。」神歆居然避開了他的目光,淡淡地道,「只有救人才是道理,名醫山莊的規矩並沒有明明可以救人,卻不許救這一條。」

岐陽手上用力,強迫她正視著自己,「我能救的我會盡量救,但是這些東西,是不可以讓別人看見的,我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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