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您請來,是想詢問您妻子克萊爾·拉納的事。」

「為什麼要問?」

「是要編寫一本書,敘述不久前在維奧納發生的兇殺案。」

「怎麼問?」

「使用錄音機。現在機器開著。

「我已詢問過羅貝爾·拉米。

「對於提出的問題,您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我同意。」

「您是否能作個自我介紹?」

「我叫皮埃爾·拉納,出生在卡奧爾,現年五十七歲。我是財政部公務員。」

「您一九四四年起住在維奧納,當時二十二歲。」

「是的。除有兩年在巴黎,我們婚後一直住在這兒。」

「一九四二年您在卡奧爾跟克萊爾·布斯凱結婚。」

「是的。」

「您想必在預審中知道,她說是她一個人乾的,您對此一無所知。」

「這是事實。」

「您是跟警察局同時得知全部情況的?」

「是的。我得知全部情況,是她在巴爾托咖啡館招認之時,即四月十三日晚上。」

「在那天晚上之前,在兇殺發生後的五天中,您沒有對發生的事情產生過絲毫懷疑?」

「沒有。一點也沒有。」

「她為了解釋她表妹不在而對您說的話,請您再對我說一遍。」

「她對我說:『你知道,瑪麗-泰蕾絲今天一大早就回卡奧爾了。』當時將近七點,在我起床的時候。」

「您相信了她的話?」

「我不相信她說的全是真話,但我相信她說的部分是真話。我不相信她會撒謊。」

「您一直相信她對您說的話?」

「是的。認識她的人都相信她的話。

「我相信,雖然她以前在談到她過去的某些事時對我撒了謊,她現在不再對我撒謊。」

「過去哪段時間?」

「我們相遇以前那段時間。但這已是遙遠的過去,跟兇殺案毫無關係。」

「您當時對你們表妹的離去並未感到驚訝?」

「不,我當時十分驚訝。但我承認,我想到的主要是這個家,想到表妹不在她會弄成怎樣,真是糟糕透頂。我問了她。她對我編了個故事,但說得通,她對我說,瑪麗-泰蕾絲是去看她父親,她想在父親去世前再見他一面,並說她過幾天就回來。」

「幾天過去後,您是否對她重提此事?」

「說了。但她對我說:『她不在我們也很好,我已寫信給她,叫她別回來了。』我當時沒有回答。」

「您還是相信她?」

「我覺得她對我隱瞞了什麼,但我不認為她在對我撒謊,我一直不這樣認為。

「我不想知道全部真相。瑪麗-泰蕾絲·布斯凱的離去,對我來說是一件極其難受的大事。」

「但您腦子裡有過多種假設?」

「是的。我唯一接受的假設是這樣的:瑪麗-泰蕾絲離去,是因為她突然對我們感到厭煩,討厭我們,討厭維奧納,討厭這個家,但她又不敢對我們說。她找了個借口,要在父親去世前再見他一面,我覺得這倒是離開我們的一種巧妙辦法。」

「像您這樣了解瑪麗-泰蕾絲,您還會作出哪些其他假設?」

「假設她跟一個男人走了,是個葡萄牙人,葡萄牙人不在乎她是聾啞人,他們不會講法語。」

「她是否會跟阿爾豐索走?」

「不會,即使以前也不會,不,瑪麗-泰蕾絲和阿爾豐索之間從未有過感情。只是接近方便而已,您要知道。

「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她們倆竟會鬧翻。」

「您當時準備怎麼辦?」

「我當時想作出安排,把克萊爾送到一所療養院去,然後到卡奧爾去找瑪麗-泰蕾絲。這樣,我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瑪麗-泰蕾絲,對她說家裡只有我一人,家務不會像以前那樣重。」

「換句話說,她的離去對您來說是一次機會,可以使您跟克萊爾分開,對嗎?」

「是的。很痛苦,但仍是一次機會。我甚至可以說:一次出乎意外的機會。」

「如果克萊爾走了,瑪麗-泰蕾絲·布斯凱還是不願意回來呢?這點您是否想到過?」

「想到過。那我就請別人。得這樣辦。這個家我一個人無法維持。」

「但您甩掉克萊爾,並用同樣方法把瑪麗-泰蕾絲接回來?」

「是的,我可以說還不止這些,因為要是另請一個人,根本就無法忍受家裡有克萊爾這樣的人。」

「由於所有這些原因,您就沒有堅持,不想進一步了解瑪麗-泰蕾絲離去的情況?」

「也許是這樣。

「但也是因為在那五天里我很少跟她見面。當時天氣好,她待在花園裡。買東西由我去買,是在下班後買。」

「她不吃東西?」

「是的,她不想吃。我想她是在夜裡吃的。她總得吃點什麼。

「一天早上,我看到麵包少了。」

「她在那五天里是否十分疲倦?」

「我離家時她在花園裡,我回來時她還在那裡。我很少看到她。但我並不覺得她疲倦。我說的是兇殺發生後的那五天里。我對那幾天的確切日期有點記不清了。在兇殺發生後的那段時間裡,如果我沒有記錯,有一次,是的,我看到她在花園的長凳上睡著了,她顯得精疲力竭。第二天,她去了巴黎。我看到她衣冠楚楚,是下午將近兩點的時候。她對我說要去巴黎。她回來很晚,是晚上將近十點的時候。這大約在七天以前,是在巴爾托咖啡館的那天晚上五天之前,在星期六。」

「也就是她在地窖里過的最後一夜的前一天?」

「如果沒弄錯的話,是的,是這樣。」

「她很少去巴黎?」

「這幾年,是的,很少去。

「除了那次去巴黎外,在兇殺案發生期間或是在兇殺案發生之後,她白天想必都在花園裡度過。」

「看來她很多時間都是在花園裡度過。那麼,這樣又有什麼區別?」

「就是說,毫無區別……只是瑪麗-泰蕾絲不在之後,家裡就不再有時間概念,她想在那裡待多長時間就待多長時間,一直待到天黑。」

「您不去叫她?」

「我已不想再叫她。

「我承認,一段時間以來,她使我感到有點害怕,就是在她把半導體收音機扔到井裡之後。我覺得完了。」

「這種害怕是否也是一種懷疑?」

「這不是在懷疑已經發生的事情。您要我怎麼能想像出這樣的事呢?」

「她被捕後您見到過她嗎?」

「見到過,是在第二天,我去了監獄,他們讓我見她。」

「她現在給您的印象如何?」

「我什麼都搞不清楚了,連我自己的事也是如此。」

「您當時害怕什麼?」

「瑪麗-泰蕾絲不在,我什麼都害怕。」

「她在監視她?」

「是的,當然啰。必須這樣。好好看著,別害怕。我就怕她弄出什麼丟臉的事,怕她自殺……您知道,這種大事發生之後,一個人會覺得自己想起也許沒有想過的事情。」

「在那幾天里您沒有去過地窖?」

「我冬天去那裡拿木柴。前一段日子,這裡天氣暖和,不用再生火取暖。另外,即使我什麼也沒問她,我每次穿過花園出去時,她都會對我說:『瑪麗-泰蕾絲把地窖的鑰匙拿走了,別去那兒。』」

「您是怕她自殺,還是希望她這樣做?」

「我也不知道。」

「在巴爾托咖啡館,您說了一些話,當時的情況很怪,您是否記得?」

「記得。而且十分清楚。

「我現在還弄不明白我當時是怎麼回事。」

「您要是願意,這事我們以後再談。

「我想知道您的看法:您認為她是獨自乾的還是有人幫助她乾的?」

「我可以肯定,是獨自乾的。難道不是這樣?」

「她好像說過,她在將近凌晨兩點時曾遇到阿爾豐索一次,當時她拿著食品袋前往高架橋。」

「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爾豐索離開之前,您是否問過他?」

「問過。他否認曾在兇殺案發生後遇到過她。但他說,他以前在村裡常常遇到她,是在夜裡,這樣已有好幾年了。」

「當真?這不可能。」

「要不阿爾豐索沒說真話?」

「不,如果他說了這話,那就是真的。」

「關於阿爾豐索,她說些什麼?」

「她說得不多,就像說其他事情那樣。每次他來劈柴,她就高興。她說:『幸虧維奧納有阿爾豐索。』就這些。」

「我不是要向您了解具體事實,這您知道,而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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