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逆流而上!

由叢林轉交

親愛的:

只有寫明信片的時間了——我們半個小時後出發。昨晚我們把約翰尼·沃克威士忌都喝光了,從現在起只有本地烈酒,要不什麼也沒有了。記住我電話上講的別把頭髮剪得太短。愛你。你的馬戲團大力士。

我的親愛的:

剛坐了二十四小時的汽車,車上的儀錶盤蓋滿了聖克里斯托弗或這一帶本地版本的不知什麼東西。司機要是來點更厲害的巫術本來也無所謂——古老的基督教對他似乎沒什麼作用,他愛怎麼開就怎麼開。每次過一個狹窄的彎道都叫你緊張一回,如果不去想這事,沿途風光倒是漂亮極了。參天大樹,山脈——諸如此類,我弄到一些明信片。攝製組成員這會兒都有點過度興奮——如果我再聽到「我回加拉加斯了」 這類玩笑,我想我會掐死哪一個。不過,做我們這樣的事,那也是正常的。不是說我從前真的做過這樣的事,但這應該很有趣。要不就對不起他們給我打的那麼多針,以防我得腳氣病之類。

離開那些能認得出你的人也是件讓人感到輕鬆的事情。你知道,在加拉加斯,就是戴上鬍子和眼鏡,他們還是能認出臉來。當然是在機場,但不管怎麼說,那是正常的。不對,是很好玩。猜猜他們在哪部片子里看到我?不是你那部用品特的劇本拍成、得了金棕櫚獎的高品位憂慮片,這跟那片子毫不相干。那是我為哈爾敗事佬演的那部糟糕透頂的美國肥皂劇短片。這兒還在放映呢。街上的孩子們走過來說:「嘿,里克先生,你好嗎?」這味道怎麼樣?這裡的貧窮又是另一碼事了。不過,去過印度以後,就見怪不怪了。你現在把頭髮做成什麼樣了?我希望你沒有去折騰你的頭髮,就因為我走開而這樣來報復。我知道你們女孩子怎麼回事,你說你就想把頭髮剪短,看看會變成什麼樣子。然後你說美髮廳的佩德羅這一段時間不讓你蓄長頭髮,然後你說你要打扮起來去參加某人的婚禮之類,你不能披頭散髮地去,所以最後頭髮又長不起來。我如果不是每星期提到這事,你就以為我開始喜歡這樣,如果我每星期提到這事,你就認為我嘮嘮叨叨,於是我就不提這事,真是拿你沒辦法。要說這是因為那鬍子,也不公平,因為那鬍子不是我的錯,在叢林里,不管我們到那裡時正好趕上哪個世紀,他們就是不刮鬍子,我很明白我蓄鬍子還嫌早,但我就是那樣,我喜歡儘早進入角色。你知道德克說些什麼,說他如何從穿鞋開始,只要鞋穿對了,他就知道角色的其餘部分是什麼樣了,而在我則要從臉開始。如果你早上看到的第一件東西就是鬍子,那就抱歉了,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說他一直和一個耶穌會會士睡在一起。而且還是個很老的耶穌會會士。天氣非常熱,我怕洗衣服要成問題。還在吃那些胃藥。和維克講起劇本,他說不用擔心,但他們在這個階段都這麼說,是不是?我把電話上對你說的那些對他講了,就是他應該再多一點明顯的人情味,因為這年頭牧師不是很賣座,維克說我們還是快到那時候再說。和馬特處得不錯——很明顯,我們一旦開始工作就會有一些競爭,但他遠沒有我原先想像中的那麼病態多疑,喜歡拍人肩膀,但我想美國佬就是那樣。我把我知道的瓦奈薩故事講給他聽,他把他的講給我聽,都是我們以前就聽到過的!在城裡最後一夜我們在一起喝得爛醉,最後在餐館裡跳祖爾巴舞!馬特摔盤子玩,但他們說這不是本地風俗,把我們趕了出去!還叫我們付盤子錢。

你知道他們在這裡把郵局叫做什麼?叫「我們的通訊夫人」。你要想翌日送達多半得下跪才行。這不是說我們走了好幾英里後就找到郵局了。天曉得我能不能在《叢林》開拍前把這封信寄出去。說不定我們會撞上一個友好的土著人帶著木叉正往那方向走,我會給他一個大銀幕上的微笑,把信交給他。(開玩笑)不要為我擔心。愛你。

查利

親愛的:

如果你翻看你的影集,找我們滿屋子煙霧騰騰的派對的照片,你會發現少了什麼東西。別擔心——在我這裡。就是你做金花鼠鬼臉的那張。你這張照片在這裡有點受潮——兩天前下了一場傾盆大雨——但並不妨礙我在晚上睡覺前吻你一下。再往裡走,你這張照片會起點皺,因為我們有一段時間沒住酒店了。現在完全是童子軍的一套,宿營,帳篷。但願我能得到我需要的睡眠。只睡兩三個小時很難滿負荷地工作。不管怎樣,我們的《叢林》現在已經拍了不少了。拖拖拉拉的。老是那一套——你安排好某一天,你會帶那麼多人和那麼多行李過來,他會把你們載到下一站。等你到那兒,他裝作情況有變,你說的不是五十而是十五,反正價錢提上去了。這樣該死的把戲沒完沒了,直到他得到他想要的回扣。天哪,發生這類事情時,我就想用很大的嗓門喊「我要幹活」。有一天我就這麼做了,因為碰到的事情比往常更麻煩,走到那個想宰我們的敲詐者跟前,可以說是跟他鬍子碰鬍子,沖著他的臉喊「我要幹活,看在基督分上讓我幹活」,可是維克說這樣做沒用。

後來。馬特對著河裡撒尿時,一個無線電報務員走過來對他說這樣做不好。顯然,他們這兒有這麼一種很小的魚,受到熱或者不管什麼的吸引,在你撒尿時會順著你的尿游上來。開始聽起來不像是真的,但我覺得你應該想想鮭魚。然後,它就一直游進你的××里,一進去就向兩側挺出一對刺來,就這麼停在那裡。最起碼叫你痛得直叫喚。無線電報務員說你沒辦法把它搞出來,它就像一把傘在那兒打開,你非得到醫院把那整個東西剁下來。馬特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可你能冒這種風險嗎?反正這會兒沒人往河裡撒尿了。

後來。下午晚些時候,我們向河上游漫無目的地航行,太陽開始從那些巨樹後面落下。一群大鳥,蒼鷺之類的,就跟什麼人說的像粉紅色海上飛機一樣飛起來,第二助理突然站起身喊叫起來,這是天堂,這是他媽的天堂。說真的,感覺有點壓抑,親愛的。對不起,對你講這些,我知道這樣不公平,因為等你收到這封信,我多半什麼事也沒有了。該死的馬特讓我難受。他就想著自己。你會以為除了他別人都沒有拍過電影,你看得出來,他巴結攝製組,這樣在他上鏡頭時他們會幫著他一點,使他看上去年輕五歲,而我卻落得個油光鼻子。老實說,維克干這事還不夠強硬。要是有人問我,我就說咱們需要的是一個會驅使人們干苦活的老派製片老闆,而不是一個敏感的大學畢業生,就因為喜歡安東尼奧尼片子里的雲彩而幹上電影這一行,然後把自己變成新潮朦朧德國派,狂熱地崇拜紀實電影。我告訴你,我們四十個人艱苦跋涉進叢林都是因為我們信了他的話,說什麼需要通過我們的努力獲得對兩個死透了的耶穌會牧師的真實體驗。我真弄不懂這怎麼也能跟攝製組掛上鉤,但我可以想見維克對此也有他的一套說法。我們徒步進去,然後把設備空運進去,簡直亂七八糟。他連無線電話都不讓我們用,等我們到達會合地點之後才能用。調焦師的女友要生孩子,他想打電話到加拉加斯總部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可是維克說不行。

該死的天氣。一直熱得要死。出汗出得像頭豬,真像一頭豬。我還是擔心那劇本。我想我得把自己的角色改寫一下。洗衣服就根本不要指望了,除非我們遇見一幫洗衣女在一個那種白鐵皮小棚子外面等生意,像我們在普羅旺斯的那個村莊里見到的,你記得嗎?今天早上看到貿易站掛一塊該死的可口可樂白鐵皮招牌。我告你,這裡從隨便什麼該死的地方來都要走幾百英里才會到達,而可口可樂銷售代表竟趕在你前面已經來過,還糟蹋了風光。或者是馬特的哪個好友把它放在那兒,讓他感覺像在家一樣。寫這一堆,不好意思。

愛你的查利

嘿,真漂亮!

上一封信最後大發牢騷,不好意思。現在一切都好多了。別的先不說,我們都又開始往河裡撒尿了。我們問那個我們叫做「小魚」的無線電報務員,他怎麼知道魚會順著你的尿游上來,他說他看到電視里有個胖子探險者就是這麼說的,聽起來挺像那麼回事。可是,等我們再往下問,他就犯了致命錯誤。他說,這個探險者說他請人做一些特別的內褲,穿著可以讓他安全地往河裡撒尿。他搞來一個板球保護套,報務員說,把前面削掉一點,塞進一個濾茶器。我倒要問你是否在撒謊,是的話,就不要搞得太複雜,這是規矩,懂嗎?做布丁時蛋不要加太多。所以,我們都把報務員笑話了一通,人人都把前襠拉鏈拉開,不管想不想尿都對著河裡撒起尿來。只有「小魚」一個人沒尿,他要保住面子,堅持說這是真的。

你可以想像得出來,那使我們振作了一點,但真正讓我們興奮起來的是和印第安人接頭。我是說,如果以到這裡一路上遇到的敲詐者來推論(如果你想查看學校發的地圖冊,「這裡」是指靠近莫卡普拉的某個地方),我們怎麼能指望印第安人說話算數呢?馬特事後說,他幾乎認定這件事終歸徒勞,我告訴他我的想法也和他一樣。可是,他們如約而來,一共四個,就在他們說好的地方,在河轉彎處的一塊平地上,率性而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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