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條蟲子

觀光用航時機的外觀好似一艘郵輪,只是體積沒有那麼大。與真正的郵輪相比,它內部的休息與娛樂設施簡單得近乎簡陋,但相對地,其裝載的儀器精緻美觀,那是任何交通工具都比不上的。這種航時機又稱為「觀光船」,內部空間分為客艙、駕駛艙和觀摩艙三個部分,客艙內沒有卧室,甚至沒有床鋪,只有一排排裝有安全帶的座椅,一眼看去彷彿電影院,連簡易食品櫃也是嵌在牆壁里的,隱藏在牆角的衛生間算是這裡唯一較為奢華的設備——這是出於不能將當代的物質或能量遺留在其他時空的考慮,後來特別加裝的。

此時,安菲兒跟隨蕭羽進入了觀光用航時機,他們四處轉了轉,對航時機內部做了粗略的檢查,發現機艙內空蕩蕩的,沒有一個龍星人。「看來他們真的都變成蛋了!」安菲兒下了結論,又慷慨激昂地說,「入侵者實在太可恨了,居然對來地球的訪客下此毒手,我們一定要抓住他,為龍星人報仇!」

「拜託,龍星人還都活著呢,只要能修正被篡改的歷史,他們就能恢複原來的樣子。」蕭羽說著,開始查閱觀光船的航時記錄。雖然眼下情況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但手頭有事可做的時候,他總能安下心來,投入到正在做的瑣事中去。

「還原成蛋,還被我這個導遊看見了,難道不是很丟面子的事嗎?」安菲兒習慣性地與蕭羽斗著嘴,湊到前面看航時記錄,「有什麼發現?」

蕭羽失望地嘆了口氣:「沒有。入侵者把記錄都清空了。」

「你怎麼能斷定記錄是入侵者清空的?也許是駕駛員誤操作呢?」

「不會。」蕭羽輕點光屏幕,「我查過內載設備,救生艇沒有了,應該是被入侵者開走了。這裡就是他入侵上古的起點。」

「那個失蹤的龍星人,難道是他乾的?」安菲兒說完,搖了搖頭,「不應該啊,龍星人不會開咱們的航時機,所以才特別申請讓我來當導遊的,順便替他們做駕駛員。」

一個念頭驀然在蕭羽腦海閃現,但他還來不及抓住它,它已倏忽而滅。蕭羽皺眉,努力回想著安菲兒說過的話,想尋回那乍現的靈光。「我到底忽視了什麼?就是菲兒剛剛說的……那個線索,是什麼呢?」他反覆問著自己。

「走吧,仔細搜查一下,或許能發現什麼線索。」安菲兒說著,朝客艙走去。

蕭羽一邊跟著安菲兒走到客艙門口,一邊整理著安菲兒對自己說過的話。但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他的冥思苦想就被兩聲尖叫打斷了。蕭羽循聲望去,客艙的一側有個小門,這門通常是鎖住的,裡面存放著救生艇。如今這扇小門已被打開了,安菲兒站在敞開的門前,對著一條閃著微光的蟲子狂亂地揮著手。「快走開!噁心死了!」她連聲叫道。

那條蟲子也不甘示弱,以高亢尖細的童音控訴道:「你太沒禮貌了!地球人就是這麼歡迎客人的嗎?這不符合記載!」

「你們,都別吵了!」蕭羽不得不把音量提到最高,以蓋過那兩個傢伙不停歇的尖聲叫嚷。他往前走了幾步,還沒走到小門前,安菲兒已衝過來,幾乎一頭撞在他身上。

沒幾個人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安菲兒,只怕肉乎乎的蟲子。蕭羽急忙扶住安菲兒,把她擋在身後。「快!快把這東西趕走!」安菲兒喊道,聲音都嘶啞了。

「不像話!真是有辱斯文!」那條蟲子飛身而起,竟然穿過了客艙的牆壁,又出現在安菲兒面前,「你應該向我道歉。」

儘力抵抗著安菲兒有些歇斯底里的叫聲,蕭羽仔細觀察著這條奇怪的蟲子:它全身呈米白色,粗看起來像條小魚,穿著身淺藍色的中國古代書生服,戴了頂書生帽,長長的袖子里伸出兩隻小白肉翅,尾巴上居然長著一把摺扇,打開的摺扇上寫著一個篆書「蟲」字。

那條蟲子也瞪圓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盯著他看,似乎在掂量著什麼。蕭羽看了看蟲子身上若隱若現的微光,笑了。「菲兒,」他把安菲兒從身後拉出來,「你好好看一眼,這不是什麼蟲子,是個操作界面。」

「喲,碰到識貨的了。」蟲子自言自語地說。

安菲兒從蕭羽身後探出頭,半信半疑地打量著蟲子。

「我猜,它應該是個智能界面。」蕭羽說著,回頭一瞥,果然,安菲兒手裡拿著一台精巧的電腦,綠色的電源燈幽幽地放著光。「真是服了你了,居然被一個電腦操作界面嚇成這樣。」蕭羽嘆著氣說。

「我哪知道龍星人會把操作界面做成這個樣子?」安菲兒氣憤地說,心有餘悸地瞟著那條蟲子。

那條蟲子浮在半空中,一抖尾巴,收起摺扇,用扇子指著安菲兒,搖頭晃腦地說:「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

安菲兒氣得半張著嘴說不出話。平生第一次親眼看到安菲兒與人鬥嘴落得一敗塗地,蕭羽心情大好。他看著那條蟲子,客氣地問:「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可以嗎?」

「可以啊。」蟲子落落大方地說,「時空特警正是我要找的人,尤其是你,被譽為『天才少年』的蕭羽。」

蕭羽心中一震:「你認識我?」

「恨未識荊。」那條蟲子咬文嚼字地回答。

安菲兒大吼一聲:「說人話!」她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好容易找到個機會,趕緊發泄一下。

「唉,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蟲子長嘆。

「你說什麼?!」安菲兒舉起手中的電腦,「再胡說,我關掉你!」

「哎呀!」蟲子嚇了一跳,急忙規規矩矩地站好,彎下身子,向蕭羽抱拳拱手,「我叫蠹魚,昵稱小魚兒,是阿龍的個人電腦操作系統。雖然我沒見過你,但我使用時空信息檢索器查到了你的資料。」

「你是阿龍的電腦?」安菲兒脫口問道,「阿龍呢?他……」她想起了外面森林裡那些蛋,說不下去了。

「你認識阿龍?」蠹魚帶著懷疑的神色看著安菲兒。

安菲兒生氣地說:「當然啦,這回來訪問地球的龍星人,除了帶隊老師水平外,其餘多是中學生,只有阿龍,身為小學生,卻已有了『業餘考古學家』的頭銜,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他?」

「可我們沒見過你,也不知道你是誰。」蠹魚說,「阿龍總是隨身帶著我的,他認識的人,我都認識。」

「你真夠死心眼兒的!我認識他,不代表他也認識我。」安菲兒不屑地說,她稍一停頓,隨即反駁,「你說你使用時空信息檢索器查到了蕭羽的資料,那你也應該同時查到了我的資料才對。我們都是時空特警少年組的成員。」有句話安菲兒沒有說出來:少年組的成員都只是見習時空特警,只有蕭羽在半年前轉正,已經擁有真正的時空特警身份了。

蠹魚高傲地宣布:「我只看天才的資料,別人我沒興趣。」

「真是欠揍!不,是該重裝系統才對。」安菲兒憤憤然,「都怪赫來局長,如果他通過了我的申請,我本來該是你們的導遊,那樣……」

「啊!」蕭羽大叫一聲,他終於想起了發現這條蟲子前湮滅在混亂中的線索。

「幹什麼?!」安菲兒和蠹魚異口同聲,「不要嚇人好不好?」蠹魚還多說了一句,「現在情況已經夠糟的了,你還添亂。」

蕭羽沒去理會這兩個傢伙的抱怨,他激動地抓住安菲兒,急切地說:「你還不明白嗎?導遊啊!駕駛員!他是揭穿這個謎團的關鍵!」

安菲兒怔怔地看著蕭羽,思索了一刻,恍然大悟:「團體時空旅行,導遊要兼任航時機駕駛員……」

「因為航時機是地球聯邦所掌握的秘密武器,以保護星際安全為名,這項技術被封鎖起來,絕不對外公開。」蠹魚酸溜溜地說。

「你要知道,十五年前,我們可是全憑了航時機,才阻止了阿尼克斯星系與納帕伊帝國的戰爭,徹底結束了第三次星際大戰。」安菲兒嚴肅地說,「如果這項技術泄露出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就像現在,整個宇宙都會成為不穩定的存在,沒人能預知結局是什麼樣。」蕭羽接上安菲兒的話。他看看蠹魚,又看看安菲兒,指了指客艙邊的小門,「我推測,入侵者使用欺騙的手段,取得了導遊身份,然後開走了航時機的救生艇,去了上古。他的目的,就是通過修改地球的歷史,改變某些既定的星際大事件。」

客艙邊的小門內,原來安置救生艇的地方,現今是空的。蠹魚點著頭說:「你果然是天才。照你這麼說,入侵者應該是阿尼克斯人。目前各個星系都是在超信息時代末期由地球派出的太空開拓者開發出來的,只有阿尼克斯,是地球上超古代文明的殘存人口建立的。」

「管他是誰,有什麼目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他從上古時期揪回來。盡討論他的身份和企圖有什麼用啊?」安菲兒不耐煩地說。

「也不盡然。」蕭羽冷靜地說,「只有知道他的目的和計畫,才能更有效地制止他。菲兒,我問你,你被勒令停飛後,有沒有向時管局做特別申請,說要給龍星訪團做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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